宸王府,暖阁。
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墨景宸依旧是那身踏平楚王府的玄色劲装,只是此刻,他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匕,专注地为阮雪蘅削着一个雪梨。
他削得很慢,仿佛那不是梨,而是某个仇敌的骨头。
“手不疼么?”阮雪蘅忽然开口。
他昨夜掐着叶云嫣、又亲手灌药时,因用力过猛指骨泛起青筋。
墨景宸动作一顿,抬眸看她,那双嗜血的眸子里翻涌的疯狂与戾气,在对上她视线的瞬间,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化为一种偏执的占有欲。“阿蘅在心疼我?”他低笑,将削好的梨递到她唇边,声音喑哑,“只要能护着你,废掉一只手又如何?”
阮雪蘅没有吃梨,从他手中拿过那把锋利的银匕,指尖在冰冷的刃上轻轻滑过。
“墨景皓是条疯狗,可他背后的林氏一族,却是喂养疯狗的人。皇后如今恨你我入骨,单废一个墨景皓,她只会再养出十条更疯的狗来咬人。”
她声音清冷,“斩草,要除根。”
墨景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狂热:“阿蘅想怎么做?”
“皇后最大的依仗,除了宫权,便是她母家林氏盘根错节的势力与财力。”阮雪蘅将银匕“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林氏一族如今最大的钱袋子,就是靠着裙带关系垄断江南盐运的凌家。我要……这只钱袋子,破个洞。”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让皇后知道,她不只儿子没了,钱,也快没了。”
墨景宸闻言,放声大笑,胸膛震动,笑声中满是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他的阿蘅,从来不是需要他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而是能与他并肩站在地狱之巅的魔后!
“好!”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是淬了毒的温柔,“本王的王妃想烧谁的钱袋子,本王……便为她添一把最旺的火。”
……
三日后,南方,云梦港。
这里是凌家盐运的命脉所在,此刻却不复往日繁荣,反而被一种诡异的恐慌所笼罩。
“听说了吗?凌家的‘福运号’上发现了船疫!整船的盐都要被扣下了!”
“何止!京城传来消息,凌家盐铺因为卖劣质盐,被京兆府查封了!掌柜的都被下了大狱!”
谣言如插了翅膀的瘟疫,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码头。
凌家的大管事凌福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派人压下谣言,一群凶神恶煞的“债主”便已堵死了码头的出口。
为首的,正是完颜澈。
他摇着一把玉骨扇,笑得像只狐狸:“凌管事,别来无恙啊。听闻凌家最近手头紧,我们这些借钱给贵府周转的小商人,心里也慌啊。欠我们‘汇通钱庄’的三十万两白银,是不是该还了?”
“还有我们‘四海布庄’的货款!二十万两!”
“我们‘济世堂’的药材钱!十五万两!”
一个个天文数字砸下来,凌福的脸比死人还白。他知道,这些人分明是约好了的!这是要做局,活活挤死凌家!
“各位老板!宽限几日!一定还!一定还!”他点头哈腰,冷汗浸透了背脊。
不远处的茶楼上,阮诗瑶正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她是被阮雪蘅派来协助完颜澈的。
此刻看着楼下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阵仗,心中对嫡姐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完颜澈走上楼,对着阮诗瑶拱了拱手,眼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惊叹与震撼:“诗瑶妹妹,一切尽在表妹的掌握之中。凌家的资金,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彻底崩盘。在下纵横商海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雷霆万钧、招招致命的手段……表妹她,真是神人也!”
消息传回京城凌府,家主凌远山听着账房先生泣血般的禀报,眼前一黑,一口心头血猛地喷洒在金丝楠木的书桌上,轰然倒地!
“完了……全完了……”
整个凌家乱成一团。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绝望中时,一直被视为透明人的庶子凌清羽,眼中却闪过阴狠的精光。
他拨开人群,跪在凌远山床前,声音嘶哑却异常镇定:
“父亲!我们还没输!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宸王斩了我们的钱路,我们……就去断他的前路!”
“皇后娘娘因大皇子殿下的事恨毒了宸王,却苦于抓不到他的把柄!完颜澈是宸王的钱袋子,这在京中人尽皆知!我们现在就去景合宫,求皇后娘娘出手!”
他压低声音,如同吐信的毒蛇:“我们凌家,本就是林氏一族的附庸!如今主家有难,我们拼死献策,既是报效,也是自救!只要扳倒了完颜澈,宸王便断了一臂!我们再让皇后联手吏部尚书李大人那些对宸王早有不满的朝中老臣,在朝堂上发难!”
“届时,就算陛下再偏袒,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一个失去了财力支持和朝臣拥戴的疯王,还拿什么跟皇后斗!”
凌远山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鬼火。他死死抓住凌清羽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好!就这么办!清羽,你……你马上去求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