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红还没从天边褪干净。
铅灰色的云就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下来。
雨不是下,是砸。
砸在机械厂仓库的铁皮顶上,“噼啪”声密得能盖过变异兽的嘶吼。
没日没夜,一砸就是三天。
刘夏推开仓库侧门的瞬间,冰冷的雨丝直接扑在脸上。
他眯着眼往下瞅,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街道早成了浑浊的河。
积水漫过膝盖,泛着一层油腻的光。
水面上漂着半只变异鲶鱼的尸块,白花花的肉泡得发胀,还有个破了底的婴儿车,在水里打着转。
腥臭味顺着风灌进来,刺得鼻腔发疼。
他缩脚关上门,转身往仓库角落走。
那里立着个不锈钢储水罐——是之前从废弃水厂硬拖回来的,能装五百升,是他们三个的生命线。
刘夏弯腰,粗糙的指尖拧开罐底的阀门。
清水“哗啦啦”冲进铁桶,溅起的水珠落在裤腿上,凉得刺骨。
可没半分钟,水流就细了,最后只剩“滴嗒、滴嗒”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他直起身,盯着罐口的透明液位计。
水面只到一半刻度,还在慢慢往下掉。
之前省着用,早晚各一杯,连洗脸都用雨水,还是快见底了。
末世里,没水比没粮死得更快。
这雨再下两天,他们就得渴死。
必须出去找水,还得顺便搜点吃的——压缩饼干只剩最后两包了。
“刘哥,外套烘好了。”
苏清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从壁炉边起来的暖意。
刘夏转过身,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黑色冲锋衣上。
那是之前从户外店搜的,防水涂层有点磨损,但比普通衣服扛造。
苏清月刚才用壁炉余温烘了半个钟,衣料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她走得近了,刘夏才看清她的穿着——件灰色速干衣贴在身上,勾勒出腰腹紧实的曲线,常年握刀的指尖磨出层薄茧,递外套时,指腹不经意蹭过他的手掌,微凉的触感像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
“穿这个出去,别淋透了,容易生病。”
苏清月没说“别去”,也没说“小心点”。
末世里,矫情换不来活命,她懂,刘夏更懂。
刘夏接过外套的手没松,反而顺势拽了一把。
苏清月没防备,直接撞进他怀里。
速干衣下的身体很软,却透着练出来的韧劲,刘夏的手按在她腰上,能摸到皮带冰凉的金属扣。
“慌什么?”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
苏清月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壁炉的灰,呼吸喷在他下巴上,带着灵果粥的甜气。
没等她说话,刘夏直接吻了下去。
没有温柔的试探,只有末世里独有的直接和用力。
苏清月的手瞬间攥紧他的衣角,身体往他怀里贴得更紧,像是要嵌进他的骨血里。
仓库里没别的声音。
只有外面的雨声,和两人交缠的呼吸。
直到苏清月喘不过气,脸颊泛红,刘夏才松开她,指腹擦了擦她嘴角的水渍,声音哑得厉害:“等我回来。”
他把外套搭在胳膊上,目光扫向仓库西墙——那里之前渗过水,林晚秋正在忙活。
走过去时,淡绿色的异能光正从林晚秋指尖冒出来,像细碎的萤火虫,缠上墙根的藤蔓。
她蹲在地上,长发用皮筋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阳光从防爆玻璃透进来,在她颈后投了片浅影。
刘夏看得清楚,细小的气根正从藤蔓上钻出来,像无数白色的小虫子,一点一点钻进砖缝里,把之前渗水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
“之前的防水布太薄,挡不住这么大的雨。”
林晚秋抬头看他,眼底带着专注后的亮,“用气根堵了砖缝,再铺层新防水布,应该就渗不进来了。”
刘夏蹲下身,粗糙的指尖摸了摸墙上的藤蔓。
触手冰凉,却异常坚韧,气根把砖缝填得连针都插不进去。
他的手顺着藤蔓往下滑,落在林晚秋的手腕上——她的手很细,却能催出能捆住变异兽的藤蔓。
刘夏把她的手抬起来,低头吻了吻她的指腹。
那里沾着点泥土,还有异能残留的微光,林晚秋的脸颊瞬间泛红,却没抽回手,只是继续往砖缝里送气根,指尖的异能光晃得更亮了。
“灵果种子放哪了?”
刘夏的声音很低,落在她耳边。
“在北边的木箱里,垫了两层防水布,不会受潮。”
林晚秋的声音有点软,带着点被吻后的颤。
刘夏站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腰上。
林晚秋手里的藤蔓种子没掉,只是肩头轻轻颤了颤,淡绿色的异能微光映在他手背上,像星星。
“别太累,我出去找水时,你在家守着就行。”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能闻到植物的清香,那是属于林晚秋独有的味道,能让他在末世里稍微安心。
林晚秋点点头,转身往他怀里靠了靠,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我煮了点灵果茶,等下你喝了再出去,能暖身子。”
她从兜里掏出颗绿色的浆果,递到他面前:“这是感应草的果实,捏碎后我能立刻感知到你的位置,要是遇到变异兽,别硬拼,我用藤蔓帮你缠住它们。”
刘夏接过浆果,塞进冲锋衣口袋,指尖蹭过她的掌心,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没那么多不长眼的东西。”
他直起身,看向仓库中央的武器架。
淬过灵果汁液的砍刀就摆在上面,刀身泛着淡金色的光,刃口干净得发亮——之前沾的混混血迹,早被林晚秋用异能洗干净了。
苏清月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帆布包。
她把包递到刘夏手里,声音很轻:“里面装了两包压缩饼干,还有个不锈钢水壶,里面有半壶水,万一找不到水,先凑活喝。”
她伸手帮刘夏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好,指尖蹭过他的锁骨:“陷阱区我早上看了,有两个绳套松了,你出去时顺便紧一紧。”
刘夏点头,伸手把苏清月和林晚秋一起揽进怀里。
左边是苏清月的软,右边是林晚秋的暖,这是他在末世里唯一的安稳。
“我中午前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在家锁好门,不管外面是谁叫,都别开——就算是求救,也别管。”
苏清月“嗯”了声,手攥着他的手腕,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旧疤。
林晚秋则把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像是要把这声音刻进心里。
过了几秒,刘夏松开她们,拿起武器架上的砍刀,别在腰后,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感应草浆果,确认没掉,才走向仓库大门。
推开门的瞬间,暴雨再次扑过来,打在脸上生疼。
刘夏没躲,直接走进雨里,把冲锋衣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
他往围墙外看了眼,积水里没什么动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变异兽的嘶吼,不算近。
他沿着围墙根走,往陷阱区去。
之前挖的坑还在,里面插着削尖的钢管,上面铺的树枝被雨泡得发胀,有两根已经被冲垮了。
刘夏蹲下身,用手把树枝重新铺好,又从旁边搬了几块石头压在上面——石头很重,他搬起来时,手臂的肌肉绷得紧实,雨水顺着袖口往下流,滴在泥地上。
他又检查了绳套——都是用藤蔓编的,雨水泡过有点打滑,他重新调整了松紧,把绳套的另一端牢牢绑在旁边的树干上,拽了拽,确认稳了,才直起身。
这时,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
不是雨声,是有人踩水的声音。
刘夏的手瞬间摸向腰后的砍刀,转身时,刀已经握在手里,刃口的淡金色光在雨里闪了下。
可看清来人时,他的动作顿住了——是苏清月。
她手里拿着把黑色的伞,伞骨有点弯,显然是之前搜来的旧物。
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了,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忘了给你这个。”
苏清月跑到他面前,喘着气,把伞递过来,“别硬淋,伞虽然有点破,总比没有强。”
刘夏看着她,没接伞,反而伸手把她拉到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雨。
“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沉,带着点责备,“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苏清月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积水,声音很小:“怕你淋坏了……”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舍:“早点回来,我把灵果粥热着。”
刘夏没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伞,又把她往仓库的方向推了推:“回去,门别忘锁。”
苏清月没动,直到刘夏皱了眉,才转身往仓库跑,跑几步,还回头看了眼,看到刘夏还站在原地,才推门进去。
刘夏看着仓库的门关上,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伞柄在手里攥得很紧,伞面被风吹得往后翻,他干脆把伞收了,任由雨水浇在身上。
冲锋衣虽然防水,可淋久了也会透。
他得快点,早点找到水,早点回来。
往市区的方向走,积水越来越深,到后来,直接漫过了膝盖,走起来很费力。
水里的东西也多了起来——有生锈的罐头盒,有破了底的鞋子,还有半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被水泡得发白。
刘夏的脚踩在水里,每一步都很稳,眼神警惕地扫着四周。
他知道,这么深的积水里,藏着太多危险——水栖变异兽、裸露的钢筋,还有可能被淹没的陷阱。
但他没退路。
储水罐里的水撑不了几天,苏清月和林晚秋还在等他。
他握紧腰后的砍刀,继续往前走,雨幕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却异常挺拔,像末世里的一根刺,扎在这片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