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雄点头,眼里亮闪闪的。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疤,突然觉得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夜渐渐深了,赌石街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聚缘阁的灯还亮着,张伟正在灯下研究一块新收的原石,铁雄在旁边给他递放大镜,俩人凑在一起嘀咕,时不时传出两声笑。
窗外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的原石上,像给它们镀了层银。张伟知道,这安稳日子来得不容易,但只要守住这份踏实,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
聚缘阁的生意慢慢步入正轨,张伟也渐渐摸透了赌石行当的门道。
他不像别的老板那样专挑看着光鲜的料子,反倒喜欢收些别人瞧不上眼的“丑石”——表皮坑坑洼洼,看着灰扑扑的,可切开往往能出惊喜。
有回老周拿了块西瓜大的原石来,说是从缅甸矿渣堆里捡的,表皮全是裂,别人都劝他扔了,张伟却盯着那石头看了半晌,摸出烟盒递了根烟:“周哥,这料多少钱出?”
老周叼着烟笑:“你要是真想要,给个本钱就行,五百块。”他觉得张伟也就是图个新鲜,这种料十有八九是废料。
张伟没还价,当场付了钱,让铁雄搬回店里。铁雄一边搬一边嘟囔:“张总,这破石头看着就没戏,五百块能买俩好点的小料了。”
张伟没理他,第二天一早就把切割机支起来,自己动手切。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都觉得这石头肯定垮。
“吱——”切割机刚切进去两指宽,一道浓艳的绿色突然冒了出来,跟翡翠镯子似的圈在石头里,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
“我的乖乖!是满绿!”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炸了锅。
张伟也愣了愣,随即笑了——这料里藏着一圈绿带,正好能出三只手镯,还是那种罕见的苹果绿,市价少说也值几十万。
老周听说这事,拍着大腿赶来,看着那切开的料子直嘬牙:“我算是服了!小张你这眼睛,比x光还厉害!”
打那以后,聚缘阁在赌石街出了名,都说张伟有“石缘”,能从废料里挑出宝贝。
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专门来买料的,有来求他掌眼的,还有些新手干脆搬个小马扎蹲在店门口,就想看他切石头。
张伟也不藏私,谁来问他都耐心讲解,教大家看皮壳、辨松花、认蟒带。铁雄嫌他太实在,背地里嘀咕:“张总,您把这些都教给他们,咱以后咋赚钱?”
张伟正给一块原石刷灰,头也不抬:“这行当靠的是眼力和运气,不是藏着掖着。真能学会的,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咱凭手艺吃饭,不怕别人抢生意。”
他这话传到街上,大伙更佩服他了。李老板的翡翠店缺料子,总来他这儿挑;王师傅的玉雕坊活多,也常介绍客人过来。
有时候谁家生意不好,张伟还会主动匀些客源过去,街面上的关系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这天傍晚,张伟正准备关店,门口突然来了个眼熟的人——是以前跟着赵玄风混的一个小喽啰,叫瘦猴,自从赵玄风死后就没了消息,这会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褂子,手里拎着个布包,站在门口搓着手,脸红红的。
“有事?”张伟问,语气平和。
瘦猴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打开一看,是几块碎料,看着不怎么起眼。
“张总,这是我……我从老家山里捡的,您帮看看,能值俩钱不?”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家里老娘病了,等着钱买药……”
张伟拿起碎料,用手电筒照了照,其中一块边缘隐隐透着点紫色。他抬头看瘦猴,这小子眼里全是焦急,不像说谎。
“这料还行,”张伟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数了五百块递过去,“够你老娘买药了吧?”
瘦猴愣住了,看着钱又看看张伟,脸涨得通红:“张总,这料……不值这么多……”
“拿着吧。”张伟把钱塞进他手里,“以后要是有难处,别干那些没谱的事,来店里找活,搬石头、扫院子都行,管饭给钱。”
瘦猴眼圈红了,攥着钱朝张伟鞠了个躬,转身跑了。铁雄在旁边撇嘴:“这种人以前跟着赵玄风欺负过咱弟兄,您还帮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张伟锁上门,“谁还没个难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总比看着他走歪路强。”
没过两天,瘦猴还真来了,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看着精神了不少。他没提钱的事,就低着头说想找活干,啥苦都能吃。
张伟让他跟着铁雄学切料,这小子倒也实在,手脚勤快,眼里有活,没多久就把切割机玩得溜熟,偶尔还能帮着招呼客人。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聚缘阁的灯每天亮到很晚,映着院里的原石,也映着张伟和弟兄们踏实的笑脸。
铁雄偶尔还会念叨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可眼里早没了那股戾气,更多的是对现在安稳生活的满足。
张伟常坐在柜台后,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手里摩挲着一块没切开的原石。
他知道,这城里的争斗或许永远不会停,但只要守住这方寸小店,守住心里的这份踏实,就啥也不怕。
夜深了,铁雄关了最后一盏灯,院里的月光亮得很,照着那些沉默的石头,像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张伟锁上门,和铁雄并肩往回走,脚步声在安静的街上回荡,稳当得很。
张伟和铁雄刚拐过赌石街的拐角,就觉得不对劲。
往常这时候,街尾的馄饨摊还亮着灯,今天却黑黢黢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晚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不对劲。”铁雄往张伟身后靠了靠,手悄悄摸向腰后——那里别着把短刀,是他现在唯一的家伙。
以前跟着张伟打打杀杀时,他身上总带着家伙,开了店后本想摘了,张伟却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张伟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往前看。街口那棵老槐树下,影影绰绰站着十几个黑影,个个穿着黑褂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