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决绝地翻下悬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体失重带来的本能恐惧。
他以为自己将迎来粉身碎骨的结局,或者至少是漫长的重伤与痛苦。
然而,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并未到来。就在他下坠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自侧方的岩壁闪出,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卸去了他大部分下坠的力道,然后带着他,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了下方一个隐蔽的岩石平台上。
吴邪惊魂未定,抬头看去,接住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张琪琳。
只是,她的状态显然也不好,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呼吸略显急促,那双一向稳定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尤其是双臂和双腿,姿势有些微的不自然。
“琳琳?你…” 吴邪刚想开口询问,喉咙却是一甜,一股腥气涌上,是刚才苏难那一刀和坠落震荡所致。
张琪琳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的伤势,仿佛这种程度的骨裂对她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她默默地从自己那个看似不起眼、却仿佛内藏乾坤的“百宝囊”里,取出一个造型古拙的小瓷瓶。
瓷瓶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踏火图案,线条流畅古老,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神秘感。
吴邪一眼就看出,这瓷瓶本身恐怕就是价值不菲的古物,估价至少六位数起步。
她拔开同样雕刻精美的瓶塞,倒出一些散发着清冽异香的暗红色药粉,不由分说,直接敷在吴邪脖颈的伤口上。
药粉触肤冰凉,剧痛竟瞬间减轻大半,血也奇迹般地止住了。她又示意吴邪吞下另一颗朱红色的药丸。
吴邪心中充满了疑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她的伤…但此刻他喉咙受伤,无法出声,只能用疑惑和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张琪琳处理完他的伤,才抬起眼,对上他困惑的目光,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好心”地、用她那特有的平淡语调解释道:“我听到你叫我了。”
吴邪瞬间瞪大了眼睛,更加迷茫了,内心疯狂吐槽:“我…我他妈心里叫的是‘小哥’啊!这也能听见?!这是读心术还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张琪琳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以及她双臂双腿不自然的姿态,忽然明白了——她是为了救他,强行从某个地方急速赶来,甚至不惜承受了反噬的伤害!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被守护着的安心。
与此同时,地下古城之中,张日山已经将古潼京与蛇类共生的恐怖真相以及潜在的危险告知了幸存的九门众人。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撤离!”张日山语气斩钉截铁。
然而,被“虺巳”城内那些真实存在的黄金、珠宝、瓷器迷花了眼的九门众人,哪里还听得进劝告?
“走?宝藏就在眼前!现在走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霍有雪尖声道,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霍家人发现的那座金光闪闪的“小山”。
陈当家也摩挲着手中一个价值连城的玉壶,满脸贪婪:“张会长,您要是怕,可以先走。我们陈家还得再搜刮搜刮!”
连一向精明的霍道夫都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祥气息,他皱眉劝道:“陈爷,有雪,见好就收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劲…”
但他的劝告被彻底无视。
霍道夫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边伤势未愈、眼神复杂的杨好,低声道:“小子,这里要出大事了,跟我们走!”
杨好经历了生死,又目睹了九门的丑陋,对陈家的那点“知遇之恩”早已烟消云散,他默默点头,跟着霍道夫以及少数几个保持清醒的霍家伙计,迅速沿着张日山指示的密道撤离。
霍家和陈家的人疯狂地将各种财宝塞满口袋,甚至丢弃了必要的武器和装备。就在他们为这“天降横财”狂喜不已时,异变陡生!
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宝缝隙中,猛地窜出无数条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毒蛇!其中更夹杂着几条体型硕大、动作迅捷的黑毛蛇和白蛇(烛龙)!
失去了武器又行动不便的九门众人顿时成了待宰的羔羊!惨叫声此起彼伏!
霍有雪在惊恐中还不忘抓一把金币,下一秒就被一条黑毛蛇咬中了手臂,惨叫着倒地。
陈当家挥舞着一个金壶砸向扑来的白蛇,却被白蛇灵活躲过,一口叼住,拖向了黑暗的深处。
更讽刺的是,他在被拖行过程中,竟被自己一个慌乱反抗的手下误开枪击中,当场毙命!
“轰隆隆——!”
整个藏宝室的主梁因为之前的爆炸和此时的混乱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坍塌!
巨大的石块和无数财宝将绝大多数来不及逃跑的霍家、陈家人彻底埋葬!
这剧烈的震动甚至连远在古城其他区域的汪家人,以及仍在悬崖下的黑瞎子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悬崖下,一块巨大的岩石被震落,露出后面一条隐秘的通道。
而那块掉落的岩石上,赫然雕刻着与梁湾背后纹身一模一样的复杂纹路!
“有路了!快走!”黑瞎子强忍伤痛,招呼梁湾和苏万。
三人沿着新出现的通道艰难前行,凭借梁湾记忆中的地图,他们竟然找对了方向,逐渐靠近出口区域。
然而,在一个岔路口,梁湾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旁边石壁上另一个清晰的、与她纹身吻合的标记,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黑爷,苏万,你们先走。”梁湾开口道,“我要留下来。”
“梁医生!你疯了?!这里随时会完全塌陷!”苏万急道。
梁湾摇了摇头,目光执着:“这个纹身…是我的身世之谜。答案可能就在这里,我不能错过。拜托你们,如果见到张日山,把这个交给他。”她将一个小巧的金属罐子递给黑瞎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黑瞎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罐子,没有多劝:“保重,梁医生。” 他知道,有些执念,比生命更重要。他拉起还想再劝的苏万,迅速沿着生路离开。
梁湾独自一人,沿着石壁上断断续续的纹身标记,逆向深入。
身后的通道在不断坍塌,堵死了她的退路。她毫不退缩,前方的石块越来越大,上面的纹路也越来越复杂、完整。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真相就在前方。
她努力地将一些散落的、带有纹路碎片的石块拼接起来,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梁湾猛地回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张日山。
“你…你怎么没走?”梁湾惊讶。
张日山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解和无奈:“我让罗雀带他们从佛爷的密道离开了。至于我…有些事,需要了结。”他顿了顿,看着梁湾执着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追寻身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梁湾倔强地看着他:“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无根的浮萍。我必须知道我是谁!”
张日山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破碎的、带有特殊纹路的石块,缓缓开口,揭开了残酷的真相:“你不用再拼了。这些纹路,是‘它’的标记。而你,梁湾,你的血脉,属于一个曾经占据、并试图掌控古潼京数百年的家族——汪家。”
梁湾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汪…汪家?!不…不可能…”
(闪回)在张日山与九门众人分别的密道口,尹南风拦住了他。
“张日山,”尹南风看着他,一向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新月饭店,需要一个男主人。”
张日山愣了一下,看着尹南风,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好,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两人之间,无需过多言语。
在寻找梁湾的路上,张日山恰好遇到了循着动静找来的黑瞎子和苏万,顺手将他们送出了即将彻底崩溃的古潼京。
地面上,劫后余生的九门众人,望着原本古潼京入口处那片如今已彻底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天坑的景象,脸上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沉重和后怕。他们知道,下面埋葬了太多的人,包括贪婪,也包括秘密。
而汪家人,则趁乱带着黎簇来到了地面。他们从古城某处找到了一种特殊的黑色石头,用火灼烧后,石头裂隙中会钻出一种极其细小的粉色小蛇。
汪家人熟练地收集这种小蛇的毒液,显然,这就是他们用来传递和读取祖先记忆(费洛蒙)的媒介。
而黎簇,正是他们目前发现的、对这种信息兼容性最好、解读最清晰的“容器”,因此被保护得很好。
黎簇在地面上,再次见到了“沈琼”。此时的沈琼,不再伪装,眼神冷漠而锐利。
“你不是霍小媛…”黎簇看着她,陈述道。
沈琼或者说,汪小媛淡淡地看着他:“我姓汪。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