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绛都城头的晋字大旗染成血色,熊旅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的湛卢剑映着残阳寒光流转。马蹄踏过巍峨的城门,扬起的尘土中,晋国最后的抵抗化作风中残絮。自城楼上望去,曾经不可一世的晋都此刻匍匐在楚军铁蹄之下,街道两侧跪满了瑟瑟发抖的晋国臣民。
大王!诸侯使者已在祭坛外候命。近侍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熊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城墙下绵延数里的楚军旌旗。这场与晋国的生死之战,从邲地对峙到如今兵临绛都,历经三载春秋,终于在今日画上句点。
祭坛建在城外高岗之上,青铜鼎中燃起的祭火直冲云霄。天下诸侯的使者身着各异的礼服,却无一例外垂首恭立。熊旅缓步踏上台阶,每一步都似踏在天下格局的转折点上。他回首望向身后,樊姬一袭赤色华服,鬓间的凤钗与火光交相辉映;太子熊审佩剑肃立,眉眼间尽是楚军主帅的英武;芈璇玑与芈瑶两位公主一执玉圭,一捧符节,皆是楚国崛起路上不可或缺的巾帼英杰。
昔者,周室衰微,礼崩乐坏!熊旅的声音穿透暮色,惊起祭坛四周栖息的寒鸦,齐桓、晋文虽称霸主,却未能止干戈于天下!他抬手抚过祭坛上镌刻的二十八宿图纹,指尖在象征南方朱雀的星象处久久停留,楚国立国八百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今观天命,荧惑守心于南,此乃上天昭示——
话音未落,忽有狂风骤起,将祭坛四周的三十六盏青铜灯尽数点亮。熊旅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他抽出湛卢剑直指苍穹:自今日起,楚国承天命,统华夏!
声浪如雷霆滚过平原,楚军将士的欢呼声与诸侯使者的朝拜声交织成曲。熊旅转身牵起樊姬的手,二十年前那个在云梦泽畔相遇的少女,如今已与他并肩站在了天下之巅。樊姬眼中泛起泪光,当年劝诫夫君纳谏图治的场景恍如昨日,谁能想到那个险些沉溺于畋猎的少年君主,竟真的实现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宏愿。
父王!熊审突然单膝跪地,腰间佩剑在火光中折射出凛冽光芒,儿臣请命,即刻整饬三军,南下收服百越,西进取道巴蜀,将我大楚疆土——
且慢。熊旅抬手止住儿子,目光扫过祭坛下匍匐的诸侯,昔日武王伐纣,封邦建国。如今天下归一,当行新政。他转身对太史令道:明日昭告天下,废黜诸侯世袭,设郡县以治万民;铸新币,同度量,书同文!
暮色渐浓,祭坛上的火光却愈发耀眼。芈璇玑展开一卷竹简,高声诵读新朝律例,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芈瑶捧着传国玉玺,玉色在火光中温润流转,这方曾象征周室天命的印玺,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熊旅揽过樊姬的肩,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八百年前,鬻熊在丹阳建立的小小部落,如今已化作囊括四海的庞大帝国。山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响起当年樊姬的歌声:南有嘉鱼,烝然罩罩......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时,祭坛四周燃起了绵延十里的篝火。熊旅与樊姬并肩坐在主帐之中,听着帐外传来的编钟乐声。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你说要让楚国成为天下最强的国度。樊姬将温热的酒盏递到他手中,如今,你做到了。
熊旅仰头饮尽烈酒,喉间发出畅快的大笑:不止如此。明日起,这天下将不再有晋、齐、秦、楚,只有一个——他握紧樊姬的手,眼中跳动着比篝火更炽热的光芒,只有一个大楚!
帐外,楚军将士的欢呼与百姓的歌谣汇成声浪,如同长江大河奔涌不息。熊旅知道,属于楚国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