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针,穿透湿透的衣衫,扎进皮肉,直抵骨髓。
林风是被冻醒的,或者说,是被全身无处不在的、撕裂般的剧痛和这彻骨的寒意共同唤醒的。
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中般艰难上浮,每一次试图思考都引来头颅内部的阵阵钝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聚焦。
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声落下,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淡淡的、从未闻过的荒草苦涩味。
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片乱石嶙峋的河滩上,下半身还浸在一条冰冷湍急、仅没及小腿的河水里。河水清澈却寒意逼人,冲刷着他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
“呃……”他试图移动,却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后又被人胡乱拼接起来,稍微一动就爆发出抗议的剧痛。经脉之内空空荡荡,灵力枯竭,丹田处那新生的星辰火种旋涡也黯淡无光,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勉强维系着不灭。
重伤!前所未有的虚弱!
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不远处一块扁平巨石上的叶璃。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呼吸微弱却还算平稳。那身冰绡雪纱长裙多处破损,沾满了泥污,但似乎自行散发着微弱的寒气,将雨水稍稍隔开。即便如此,她的状态也显然极差,气息比在熔心海时更加微弱。
另一边,炎菱蜷缩在一丛枯黄的荒草旁,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不住地微微发抖,小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有些发紫。她的火灵体似乎对此地的阴寒潮湿极不适应,状态甚至比叶璃还要糟糕。
看到两人都还在身边,虽然昏迷,但至少活着,林风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这里是哪里?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河滩宽阔,布满了灰白色的鹅卵石和更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怪石。河水来自远处云雾缭绕的、隐约可见的墨绿色山脉,流向一望无际的、遍布着低矮枯黄灌木和荒草的平原。天空低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雨丝连绵不绝,让整个天地都显得压抑而荒凉。
空气中的灵气异常稀薄,而且属性偏向一种沉滞的土行和水行,与他熟悉的、甚至熔心海那狂暴的火元力都截然不同。这里绝非南域,也肯定不是熔心海附近。
他们被那虚空漩涡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
冷静!必须冷静!
林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不安。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冰冷的河水,找到一个能避雨、相对安全的地方,检查伤势,设法恢复一丝力量,然后才能考虑其他。
他尝试运转《灵心诀》,哪怕只能凝聚一丝灵力也好。但功法刚一运转,干涸的经脉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不能放弃!
他咬紧牙关,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略微倾斜的黑色岩石上,那下面似乎有一小片干燥的区域。
就那里!
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河水和碎石中艰难爬行,每移动一寸都带来巨大的痛苦,冷汗混合着雨水浸湿了额发。短短几丈的距离,却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终于爬到岩石下,他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休息了片刻,他再次咬牙,以同样的方式,先艰难地将离得更近的炎菱拖拽到岩石下,然后又拼尽全力,将叶璃也一点点挪了过来。做完这一切,他几乎彻底虚脱,靠在冰冷的岩石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岩石下的小小空间暂时隔绝了雨水,但寒意依旧弥漫。
林风艰难地检查了一下自身的储物法器,还好没有损坏。他取出几枚最基础的疗伤丹药,自己先服下,又小心地喂给依旧昏迷的叶璃和炎菱。
丹药化开,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体内散开,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缓解了少许剧痛,但相对于沉重的伤势,只是杯水车薪。
他靠在岩壁上,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微弱灵力和依旧刺骨的寒冷,心中思绪纷杂。
净世火莲的叶片、太阳精粹、星魂凝魄丹……这些绝世宝物就在身上,却不敢轻易动用。怀璧其罪,在实力未恢复前,任何一丝宝光外泄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更何况,火莲叶片需谨慎用于媚儿,太阳精粹和星魂凝魄丹更是救治师姐的关键……
必须先恢复一定的自保之力!
他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全力运转《灵心诀》和《星辰控火诀》,哪怕只能汲取这稀薄天地间微不足道的灵气,也绝不放弃。
雨水敲打着岩石,发出单调的声响。荒原的风吹过,带着呜咽般的低鸣。
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冰冷土地上,三个重伤的旅者,依偎在巨石之下,艰难地抓住第一缕生机。
前路茫茫,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