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室内。
空气仿佛凝固。
白羽站立着。
微微弓着背。
重心大部分落在健康的右腿上。
他的左手。
不再是完全无力的状态。
手指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
屈伸活动。
虽然依旧笨拙。
僵硬。
像生锈的机械。
但至少。
它们重新接受了他大脑的部分指令。
今天。
石斛教官带来的。
是一个轻质的。
塑胶模拟匕首。
通体黑色。
只有手掌长短。
“拿着它。”
石斛将模拟匕首。
放在白羽摊开的左手掌心。
冰冷的触感传来。
白羽的指尖。
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试图握住。
但手掌的肌肉力量依旧薄弱。
那匕首在他掌心晃动了一下。
险些滑落。
他连忙用右手扶住。
“不用右手。”
石斛的声音响起。
不容置疑。
“只用左手。”
“尝试握住。”
“保持五秒钟。”
白羽深吸一口气。
将右手背到身后。
他低下头。
目光紧紧锁住自己的左手。
五指张开。
然后。
用尽全部意念。
驱动着那些依旧麻木。
却已开始苏醒的肌肉。
向内收缩。
握紧。
起初。
只有拇指和食指。
能够勉强贴住匕首的柄部。
其余三根手指。
依旧软塌塌地搭着。
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抓握。
匕首在他的掌心。
摇摇欲坠。
汗水。
从他的额角滑落。
滴在地板上。
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咬紧牙关。
继续发力。
感受着手掌内部。
那些微小肌肉群的颤抖和抵抗。
一秒。
两秒……
他的左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肩膀处的旧伤。
传来熟悉的钝痛。
像是在抗议这过度的负荷。
但他没有松开。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握住它。
必须握住它。
这不仅仅是一个训练。
这是一个象征。
象征着他对自身力量的重新掌控。
象征着他不愿再回到那个。
连武器都拿不稳的。
无力境地。
就在他几乎要力竭的瞬间。
那一直僵持的无名指和小指。
仿佛终于被这顽强的意志唤醒。
极其微弱地。
向内弯曲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变化。
让他的整个手掌。
终于形成了一个。
虽然松散。
却勉强算是“握”的姿态。
将那只模拟匕首。
固定在了掌心。
不再晃动。
计时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五秒钟到。
白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左手一松。
模拟匕首“咔哒”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也向后踉跄了一步。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大口大口地喘息。
脸色苍白如纸。
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
却燃着灼人的光芒。
他做到了。
尽管只有五秒。
尽管姿态丑陋。
但他确实。
用自己的左手。
重新握住了“武器”。
石斛教官弯腰捡起匕首。
看了看上面的汗渍。
又看了看几乎虚脱的白羽。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
用他那特有的。
硬邦邦的语气说道：
“抓握力评级：2+级。”
“稳定性：差。”
“但……”
他顿了顿。
“意志力评分：A。”
这是石斛第一次。
在评估中加入非身体机能的评价。
白羽靠在墙上。
听着这话。
嘴角艰难地。
向上扯动了一下。
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
疲惫却满足的弧度。
他知道。
这离他巅峰时期的状态。
还差得很远。
但这微弱的光。
已经足够照亮前路。
几天后。
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评估。
医疗中心终于批准了白羽的申请。
他可以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
离开医疗中心大楼。
在基地内部指定的区域。
进行短时间的户外活动。
当他再次踏在坚实的土地上。
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和微风吹拂过脸颊时。
竟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从一个漫长的。
纯白而痛苦的梦中醒来。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
外面披着一件外套。
左臂依旧用特殊的护具固定着。
动作缓慢而小心。
医护人员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既给予空间。
也确保安全。
他慢慢走着。
感受着久违的自由气息。
目光掠过基地内整齐的建筑。
和远处训练场上隐约传来的口号声。
这一切。
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和归属感。
这里。
或许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
要战斗和生活的地方。
他走到一片允许活动的草坪边缘。
停下脚步。
微微仰起头。
闭上眼睛。
让阳光洒满全身。
驱散一些骨子里的寒意。
就在这时。
一阵极细微的。
被注视的感觉。
如同冰冷的蛛丝。
轻轻拂过他的后颈。
兽人敏锐的感知力。
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猛地睁开眼睛。
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
倏地转向感知传来的方向——
基地外围。
高高的铁丝网之外。
远处。
是一片城市的边缘地带。
几栋废弃的旧楼伫立在那里。
窗口如同黑洞。
就在其中一扇窗口后。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道。
一闪而逝的。
微弱的反光。
像是望远镜镜片。
或者是……
摄像头的折射。
那感觉消失得极快。
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但白羽的心脏。
却骤然缩紧。
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不是幻觉。
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
与之前在仓库里。
被黑衣人跟踪时的感觉。
如出一辙。
他们还在。
并没有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
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随时准备着。
再次露出獠牙。
他站在原地。
身体僵硬。
阳光照在身上。
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刚刚因为康复进展而升起的一点轻松。
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
是更加沉重的压力。
和冰冷的警惕。
他缓缓收回目光。
脸上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却不由自主地。
缓缓握成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
他的战斗。
远未结束。
甚至。
可能才刚刚开始。
他转过身。
对身后的医护人员平静地说道：
“我们回去吧。”
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仿佛只是累了。
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
已凝结起永不融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