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璃的回复。
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
在白羽心中漾开圈圈复杂的涟漪。
有找到方向的微光。
更有将他人拖入泥潭的沉重。
他删除了信息。
清空了所有痕迹。
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早餐后。
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
反而因为那个未知号码的回复。
变得更加凝滞。
白玉收拾着碗筷。
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眼神时不时飘向坐在书桌前。
对着空白笔记本沉思的白羽。
他能感觉到。
哥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
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以及那份。
被强行压抑的、深不见底的担忧。
“哥。”
白玉擦干手。
走到书桌旁。
声音很轻。
“我们……真的要主动去找他吗？”
白羽抬起头。
看向他。
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深邃。
里面翻涌着白玉看不懂的复杂算计。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是直接去找他。”
白羽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审慎的冷静。
“是逼他出来。”
“或者。”
“至少弄清楚。”
“他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以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他凭什么能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们。”
白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
白羽站起身。
走到窗边。
再次拉开一道缝隙。
目光锐利地扫过楼下那辆依旧停着的黑车。
“首先。”
他拉拢窗帘。
转过身。
“我们需要清理一下‘屋子’。”
他的眼神落在客厅的各个角落。
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我怀疑。”
“家里可能不止那一个‘黑痕’。”
白玉的脸色白了白。
下意识地环顾这个他们称之为“家”的空间。
一种被无形之眼窥视的恶心感。
再次涌了上来。
“你是指……摄像头？或者窃听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可能。”
白羽走到他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怕。”
“交给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白羽像一头沉默而精准的猎犬。
开始对整个公寓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他关闭了所有的灯。
拉紧窗帘。
让室内陷入一种近乎完全的黑暗。
然后。
他拿出那个旧手机。
打开相机功能。
切换到前置镜头。
缓慢地。
一寸一寸地。
扫过墙壁。
天花板。
家具的缝隙。
电器插座。
装饰品的内部……
手机的屏幕。
成了探测隐藏摄像头镜片反光的唯一工具。
白玉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电。
在需要照明查看某些角落时。
才按照白羽的指示。
短暂地亮起一下。
空气中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和手机移动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气氛紧张得如同拆弹。
在检查到客厅电视机背后与墙壁的缝隙时。
白羽的动作停住了。
手机屏幕里。
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反光点。
一闪而过。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他对白玉做了个手势。
白玉立刻关掉手电。
屏住呼吸。
白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探进那道狭窄的缝隙。
指尖触碰到一个米粒大小。
略带凸起的、冰凉的物体。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用指甲。
极其轻柔地。
将其抠了出来。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
两人看清了那东西——
一个比“黑痕”更小。
做工更为精巧的。
纽扣型的微型窃听器。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白羽的掌心。
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像一只沉睡的、恶毒的眼睛。
白玉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竟然……真的有！
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他们在这个家里说的每一句话。
可能都早已暴露在敌人的耳中！
一股寒意。
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白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紧紧攥着那枚窃听器。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
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暴戾杀意。
但他没有发作。
他只是缓缓松开手。
将那枚窃听器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然后。
对白玉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搜查必须继续。
他们需要知道。
这里到底被“安放”了多少只这样的“耳朵”和“眼睛”。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白羽在卧室窗帘的滑轨顶端。
找到了第二个窃听器。
在卫生间洗手池下方的水管缝隙里。
找到了第三个。
幸运的是。
没有发现更多的摄像头。
但仅仅这三个窃听器。
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
对方的技术和专业程度。
远超他们的想象。
白羽将三个窃听器并排放在茶几上。
像陈列着三枚耻辱的勋章。
他看着它们。
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哥……”
白玉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毁掉它们？
还是……
白羽沉默了片刻。
然后。
他拿出那个与星璃联系的旧手机。
飞快地打字。
【发现三处监听。如何处理？保持？拆除？】
他需要专业的意见。
信息发出。
等待回应的几分钟里。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白玉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
又看看茶几上那三个冰冷的小东西。
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终于。
手机再次轻微震动。
【保持原状。将计就计。可传递混淆信息。注意自身安全。】
白羽看着这行字。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明白了星璃的意思。
既然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更多隐藏的监视。
贸然拆除。
只会打草惊蛇。
告诉对方他们已经暴露。
不如……
就留着它们。
在必要的时候。
传递一些他们“想”让对方知道的信息。
他删掉信息。
看向白玉。
“我们先不动它们。”
他低声解释。
“但以后说话。”
“要更小心。”
白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脸上虽然还有恐惧。
却也多了一丝参与其中的郑重。
“那……我们接下来？”
“等。”
白羽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窗帘。
看到楼下那辆如影随形的黑车。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星璃学姐那边可能提供的更多信息。”
“然后……”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我们给他演一场戏。”
“一场。”
“请他入瓮的戏。”
阳光在窗帘外移动。
将室内的昏暗切割成不同的层次。
那三枚窃听器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仿佛三颗沉默的、等待着被引爆的炸弹。
而白羽和白玉。
则在这被无形之网笼罩的狭小空间里。
开始了他们小心翼翼。
步步为营的。
反击布局。
空气中。
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
压抑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