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焦土时，鼻腔里还残留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怪味。他抬头望向那片被瘴气笼罩的山峦，密林深处隐约可见的图腾柱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濒死者伸出的枯指。
“外来者，此地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
沙哑的嗓音从树后飘来，带着湿冷的潮气。沈醉侧目，看见个裹着兽皮的老妪，颧骨高耸如刀削，眼窝深陷处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珠，正透过垂落的白发缝隙打量他。她手里攥着根雕满蛇纹的拐杖，杖头镶嵌的绿宝石在幽暗里泛着鬼火似的光。
沈醉指尖把玩着枚泛着寒光的银针，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找的东西，就在你们圣地深处。”
老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管：“圣地供奉着先祖灵位，岂容外人放肆？”她拐杖往地上一顿，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草叶上瞬间凝出白霜。
沈醉却恍若未觉，慢条斯理地将银针收入袖中：“三日前，你们部落的人在黑水河下游设伏，用淬了腐骨毒的弩箭射穿了我同伴的咽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妪骤然绷紧的肩背，“现在，我来讨回点利息。”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从树后窜出，手里的骨矛寒光闪闪。沈醉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起，避开迎面刺来的矛尖时，已从腰间抽出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在月光下划过道诡异的弧线，带起的劲风竟将周围的瘴气都撕裂开道口子。
“叮”的脆响过后，最先冲上来的汉子捂着咽喉后退，颈间出现道细细的血线。他眼里还残留着惊愕，身体却已软软倒下，伤口处渗出的血竟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老妪见状厉声尖叫，拐杖上的绿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沈醉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便响起无数细碎的嘶鸣，仿佛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在同时吐信。他凝神屏息，剑随身走，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骨矛最脆弱的节点，断裂的木片混着碎骨飞溅，在泥地上溅起朵朵血花。
“够了！”老妪突然高喝。
黑影们闻声骤停，齐齐后退三步，警惕地围成圈。沈醉收剑而立，剑尖垂落的血珠滴在草叶上，瞬间将那片叶子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骸。他抬眼看向老妪，眼底的笑意早已散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
“你究竟想找什么？”老妪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镇魂珠。”沈醉吐出三个字。
老妪浑身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十年前，玄天门那场大火里，唯一失踪的圣物就是它。”沈醉缓缓道，“而你们部落的图腾，与玄天门失传的镇魂阵法如出一辙。”他往前走了两步，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要么带我去见你们的巫女，要么，我就拆了你们这破庙。”
老妪死死盯着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跟我来。”
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瘴气越来越浓，连月光都被过滤成惨淡的灰白色。沈醉注意到沿途的树干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那些扭曲的线条组合在一起，竟隐隐构成了某种封印阵法。
“这里的瘴气，是用来阻止外人靠近的？”他挑眉问道。
老妪头也不回：“是用来困住里面的东西。”
沈醉眸色微沉。他能感觉到，随着深入山林，空气中弥漫的邪气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沉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穿过道隐蔽在瀑布后的石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圆形的空地中央矗立着座古朴的石殿，殿顶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几尊残破的石像立在殿前，石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却都朝着殿门的方向，像是在虔诚地跪拜。
“这就是圣地？”沈醉打量着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石殿紧闭的大门上。那门板由整块黑石打造，上面雕刻的花纹繁复而诡异，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扭曲的人脸。
“巫女在里面。”老妪停下脚步，“能不能见到镇魂珠，就看你的造化了。”
沈醉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中央那座高达三丈的石像。石像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面容栩栩如生，竟是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眉眼间带着种悲悯众生的温柔。
“沈公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清脆的女声在殿内回荡，沈醉循声望去，只见石像前跪着个白衣少女。她背对着门口，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纤细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沈醉走到她身后三步处站定：“我要镇魂珠。”
少女缓缓转过身，露出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很大，瞳孔却是诡异的纯黑色，仿佛能吸噬周围的光线。“镇魂珠是部落的镇族之宝，守护着先祖的灵柩，不能给你。”
“十年前玄天门那场大火，并非意外。”沈醉盯着她的眼睛，“有人用邪术打开了封印，放出了被镇压的怨灵，而镇魂珠，是唯一能重新封印它们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如果你们执意不肯交出，不出三月，这方圆百里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少女的脸色更加苍白：“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沈醉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师兄为了保护我，被怨灵撕碎了身体。而那些怨灵身上的邪气，与你这座圣地底下的东西，如出一辙。”
少女沉默了，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殿内陷入死寂，只有夜明珠散发的光晕在墙壁上缓缓流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沈醉突然皱起眉头。他听到石像内部传来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摩擦石壁。他警惕地看向那尊白玉雕像，只见石像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抹诡异的笑容。
“你有没有觉得……”沈醉的声音压得极低。
话音未落，整座石殿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墙壁上的夜明珠接连爆裂，殿内瞬间陷入黑暗。沈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尊白玉雕像的头颅竟缓缓转了过来，纯黑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咧开到耳根。
少女发出声短促的尖叫，沈醉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的瞬间，却见石像背后的石壁突然裂开道缝隙，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喷涌而出。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从缝隙里缓缓爬出，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铁链拖在地上的刺耳声响。
沈醉握紧了剑柄，手心渗出的冷汗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闯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加可怕的秘密。而那从石壁后传来的动静，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