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驾之内,气氛微妙。
紫金神木的香气混杂着名贵的熏香,本应让人心旷神怡,
此刻却因两人之间的对峙而显得有些凝滞。
莫语斜倚在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软塌上,身姿婀娜,
一袭黑纱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端着一杯殷红如血的酒液,指甲上涂着丹蔻,
轻轻晃动着杯中物,目光却带着几分戏谑,落在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上。
“伍兴修,我听闻,你在另一处战线,被一个修为远不如你的太玄宗弟子,
叫什么……潘的……戏耍了一通?”她的声音柔媚入骨,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
原本正在静心品茶的伍兴修,眼皮猛地一跳。
他缓缓睁开眼,那只仅存的独眼里,
疯狂与怨毒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他重重地将手中的白玉茶杯顿在小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莫语,不要以为爬上了师父的床,你就是师娘了。”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破损的风箱,“敢跟我大呼小叫,你还嫩了点。”
“你……”莫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的酒液泛起波澜。
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只巨大黑箱。
箱子不知由何种金属打造,通体漆黑,上面铭刻着无数繁复的金色梵文,
一股庄严、肃穆,却又与周围魔气格格不入的气息,从箱中隐隐透出。
“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突然对佛门那些秃驴的东西如此器重。”
莫语转移了话题,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轻蔑。
“师父的谋划,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
伍兴修重新端起茶杯,声音恢复了冷漠,“我们奉命行事即可。”
他话音刚落,鸾驾之外,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启禀圣子、圣女,前方有一人正在快速逼近。
据探灵罗盘显示,修为在源阳境,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等。”
“哦?”莫语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唇角微微勾起,
“区区源阳境,神识浅薄,察觉不到我们的‘遮天魔阵’倒也正常。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他一头撞进我们这天罗地网里时,会是何等错愕的表情。”
伍兴修那只独眼里,也透出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很享受这种猎物自投罗网的感觉,这能让他暂时忘却被潘小贤支配的屈辱。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支队伍,
“全员停下,收敛气息,原地待命。”
“遵命!”
一声令下,原本还在空中不紧不慢飞行的庞大队伍,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百名魔修悄无声息地停在半空中,胯下的魔狼也收敛了凶性,
伏低身子,只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整片天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潘小贤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哼着地球上的流行小曲,曲调早就忘得七七八八,
全靠自己瞎编乱凑,但丝毫不影响他那份发自内心的愉悦。
“左手一个后期傀儡,右手一个后期傀儡,
背后还藏着一堆阴损法宝……嘿嘿,
老子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潘长老’了,出门带俩保镖,这排面,杠杠的。”
他一边美滋滋地盘算着,一边从储物戒里摸出一根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灵果,嘎嘣咬了一口,满嘴清香。
这次地底之行,虽然过程惊险,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两尊源阳后期的傀儡,足以让他的自保能力,提升好几个台阶。
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叫阿鬼的女人太过神秘,
实力深不可测,让他没敢动什么歪心思。
“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潘小贤自我安慰道,“云飞扬那个王八蛋留下的印记还没解决,
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研究研究怎么把这玩意儿弄掉再说。”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黑风峡虽然偏僻,但也不至于连一声鸟叫虫鸣都没有。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潘小贤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
他那堪比源阳后期的强大神识,如同潮水般铺散开来。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
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凝固。嘴里那半口灵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神识“看”到了。
前方不过数里之外的天空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黑色的甲胄,狰狞的魔狼,巨大的鸾驾,
还有那数百道充满了血腥与煞气的目光,
此刻正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像一只正在田里偷萝卜的兔子,一抬头,发现四面八方,
围了一圈拿着猎枪的猎人,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自己。
“我……操……”
潘小贤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想也不想,扭头就要跑。
然而,他刚一转身,一股恐怖的气机,便死死地将他锁定。
鸾驾的纱幔,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拉开。
两道身影,出现在潘小贤的视野中。
一男一女。
女的黑纱罩体,身段妖娆,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男的紫袍华贵,面容俊美,只是那只仅存的,
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独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潘小贤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是他!那个紫袍变态!
与此同时,伍兴修也看清了那个“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当他看到那张既熟悉又让他恨之入骨的脸时,他先是一愣,
随即,那张俊美的脸因为极致的兴奋与怨毒,而剧烈地扭曲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他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笑,那笑声,充满了病态的狂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潘!小!贤!”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让他日夜不得安寝的名字。
而在队伍的后方,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护卫,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秦岸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是他!就是他!
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他丹田气海中,那颗心脏般的黑色肉瘤,仿佛感应到了宿主那滔天的恨意,
开始疯狂地搏动,一股股暴戾嗜血的冲动,如同岩浆般,直冲他的脑海。
“杀了他!杀了他!吞噬他!”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的神魂深处咆哮。
“全军听令!”伍兴修猛地从软塌上站起,他伸出完好的左手,
遥遥指向下方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身影,发出一声如同恶鬼般的嘶吼。
“给本座……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