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的腥风裹着潮气扑过来，凌霄按老周说的摸到破船边，船板上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半块啃剩的麦饼，饼渣掉了一衣襟。
“你是小雅？”
凌霄压着嗓子问，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睛跟老周一个模子刻的。
“爷爷呢？他说去买糖糕...”
突然，两道手电光扫过芦苇丛，俩巡逻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近。
“他娘的！赵爷说了挨家挨户搜，这破船咋漏了？”
“别废话，搜完回码头喝酒！祭祀台那边今晚祭河伯，热闹着咧！”
皮靴踩得泥水响，离破船只剩五步。
船板被踹开，守卫甲的脸探进暗格。
“在这儿！”
凌霄猛地把鱼叉掷过去，正中他膝盖，守卫一声跪下，守卫乙举刀砍来，她拽着小雅跳进芦苇荡。
“站住！”
吼声被水声吞了，小雅在水里边扑腾边喊。
“爷爷说铁牛肚子里有机关！转石狮子左眼三圈！”
凌霄踩着石墩狂奔，回头吼。
“啥时候转？”
小雅呛了口水。
“祭祀台敲钟时！”
船板被踹开，守卫甲的脸探进暗格：在这儿！凌霄猛地把鱼叉掷过去，正中他膝盖，守卫一声跪下，守卫乙举刀砍来，她拽着小雅跳进芦苇荡。站住！吼声被水声吞了，凌霄踩着石墩狂奔，芦苇叶子刮得脸生疼，水冰凉刺骨，直到瞅见祭祀台轮廓才敢停下。
小雅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布角沾着老周的血渍红得刺眼。
“这是爷爷让我藏的！”
里面是张泛黄图纸，炸药安置点用红墨水画得像毒蛇，缠着祭祀台三个字。凌霄指着角落的问。
“这是啥意思？”
小雅咬着唇。
“爷爷说他回不去了...让我把这个给王都头，还说陈婆会带姐姐找地窖。”
“姐姐，爷爷还说...祭祀台石狮子眼睛会转，转三圈能看见地窖...”
小雅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得轻轻推左眼，太使劲会卡机关...地窖里有炸药清单，黄布包着，一定拿给王都头。”
凌霄皱紧眉。
“转三圈？啥时候转最安全？”
话音未落，远处脚步声响，像踩在她心尖上，小雅吓得往她怀里缩成一团。
“爷爷没说...姐姐，我怕...”
凌霄赶紧把她塞进芦苇丛。
“别怕，按我说的走。”
“顺着水路找王都头，看见歪脖子柳树就拐，他今晚在码头乌篷船等信儿。”
凌霄捏捏她冻僵的手，塞给她半块麦饼。
“记住，油布包给王都头，别说见过我，河边有巡逻的。”
小雅咬着唇点头。
“姐姐要小心...”
看着小姑娘消失在夜色里，凌霄展开图纸，手指划过双重引爆器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老周哪是给备份，是把赵沉炸堤淹城的全盘计划都抖搂给我了！”
图纸边缘卷了边，沾着河泥，像老周没说完的话。
芦苇丛突然响，像有人踩断树枝，凌霄猛地转身，鱼叉地握在手里，手心全是汗，鱼叉柄滑溜溜的。阴影里钻出个佝偻身影，破草帽下露出半张皱脸——是陈婆！
“凌丫头，可算找着你了！”
陈婆拍着胸口喘气，竹篮里的馒头咕噜噜滚出来。
“王都头让送干粮，顺便...”
她突然压着嗓子。
“赵沉的人在祭祀台埋了暗哨，刚见三个带刀的往这儿走！”
凌霄皱眉。
“您咋知道我在这儿？”
“老周托梦给我了。”
陈婆眼眶红了，拍着大腿直叹气。
“他说你会来芦苇荡找小雅，让我带句话——铁牛肚子里不止炸药，还有河防图真迹，藏机关盒最底层。”
“托梦？”
凌霄接过菜团子的手猛地一顿，菜团子差点掉地上，烫得手心发麻。
“老周牺牲前明明说...”
“嘘！”
陈婆突然捂住她嘴，手指冰凉，指了指西边芦苇丛，那里黑影晃动，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来了！”
陈婆拽着凌霄往深芦苇丛钻，芦苇叶子割得脖子疼，像小刀子。
“别出声，他们身上有火药味，准带了火折子。”
她突然从怀里摸出牛角哨。
“等下我吹哨引开他们，你往祭祀台跑，记住...”
话音未落，护卫队长的皮靴已经踩在她们藏身的芦苇前。
“这破地方咋有股老婆子的脂粉味？”
守卫乙的声音浪里浪气，手电光往芦苇丛里扫。
“队长，抓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陈婆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带着哭腔。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鸡！那是给孙儿治病的药引子啊！”
她踉跄着冲出芦苇丛，故意把竹篮摔地上，菜团子滚了一地沾了泥，眼泪地流下来，看着真像那么回事。
护卫队长不耐烦地一脚踹翻竹篮。
“滚开！老东西找死！”
但守卫甲突然指着地上的菜团子，眼睛发亮。
“队长快看！刚做的！附近肯定有人！”
陈婆突然吹起牛角哨，嘀嘀嘀的哨声尖得像针扎耳朵，芦苇荡深处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惊起一群夜鹭。
“在那边！”
守卫乙大喊着追过去，护卫队长骂骂咧咧地跟上。
“抓住那老东西！敢耍老子！”
凌霄刚要起身，就听见守卫甲喊。
“不对劲！这老东西跑的没路！中计了！”
护卫队长的怒骂声由远及近，她赶紧缩回芦苇丛，陈婆留下的竹篮突然动了动——里面竟藏着只芦花鸡，叫着要出来，翅膀扑腾得篮子直晃悠。
凌霄攥着纸条往祭祀台跑，刚绕过第三个河湾，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
“陈婆！”
她猛地回头，只见芦苇丛里升起股青烟，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是条陌生短信。
凌霄等脚步声远了，才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浑身沾着芦苇叶，像只落汤鸡。陈婆留下的竹篮底贴着张纸条，字歪歪扭扭，墨迹还没干透。
“铁牛机关盒密码是老河伯生辰——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六。”
她心头一震，这日期正是十年前老河伯投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