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噬老宅时,客厅里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苏老爷子坐在红木沙发的主位,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颤,才猛地回过神来,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蒂,袅袅的烟味混着空气中的焦虑,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星遥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紧紧抱着苏砚深的羊毛外套,脸埋在柔软的面料里,试图汲取那点残存的雪松味。
可鼻腔里充斥的烟味和胃里传来的绞痛,让她连这点慰藉都抓不住。
下午在工作室犯的躁郁症还没完全平复,飞机失联的消息像一把重锤,再次砸开了她心底的裂缝——那些被压抑的自责、恐惧,还有“我就是灾星”的念头,正密密麻麻地爬出来,缠绕着她的心脏。
“老周,再打一次航空公司的电话。”苏老爷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破了客厅的死寂。
周伯立刻拿起座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拨号时错了两次才按对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目前暂无最新进展,请您耐心等待”的机械女声,福周伯挂了电话,脸色灰败地摇了摇头:“老爷子,还是没消息。”
江若语坐在林星遥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和不断的颤抖。
“星遥,别担心,砚深哥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安慰林星遥,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林星遥只是摇头,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怀里的外套,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
突然,林星遥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松开外套,双手紧紧抓着衣领,身体向前弓起,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咳出来。
江若语立刻反应过来她的哮喘犯了,慌忙从她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哮喘 inhaler,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星遥,深呼吸,吸两口,听话!”
林星遥含住 inhaler,用力吸了两下,胸口的窒息感才稍稍缓解。
可还没等她喘匀气,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她捂着肚子,额头抵在膝盖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老爷子见状,立刻让周伯去厨房端温粥和胃药,自己起身走到她身边,笨拙地想帮她揉肚子,却又怕碰疼她,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声说:“星遥,先把药吃了,多少吃点粥。”
林星遥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我不吃……是我不好……要是我没让他担心……他就不会出事……”
“胡说!”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提高,又很快放软,“跟你没关系,是那臭小子自己急着回来,跟你没关系。”可他的辩解,在林星遥听来却格外苍白,要是她承受能力强一点,没被父母刺激,苏砚深就不会急着赶回来,更不会坐上那班失联的飞机。
“都是我的错……”林星遥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她慢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楼梯走去。
江若语以为她要去洗手间,刚想扶她,却见她径直走向了厨房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了上去:“星遥,你去厨房做什么?”
林星遥没有回头,推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厨房的灯光惨白,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走到料理台边,目光落在了那把锃亮的水果刀上——刀刃反射着冷光,像极了十年前车祸现场那辆卡车的前灯。
“要是我不在了……大家就不会因为我受伤害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刀柄,手腕就被猛地抓住。
江若语冲过来,用力把她的手从刀柄上拉开,声音带着哭腔:“林星遥!你疯了吗?砚深哥还没回来,他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会有多伤心?你忘了你哥哥吗?他用命护着你,不是让你这么作贱自己的!”
林星遥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厨房的瓷砖地上。
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刀刃在灯光下晃了晃,刺得人眼睛疼。
她看着江若语通红的眼睛,又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崩溃地哭了出来:“我控制不住……我好怕……砚深要是出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客厅里的老爷子和周伯听到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
老爷子看到地上的水果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有责备,只是弯腰蹲在林星遥面前,声音格外温和:“星遥,听爷爷说,别犯傻。砚深还等着回来跟你一起看哥哥,还等着看你设计的衣服上市,你要是出事了,他回来该怎么办?”
周伯也在一旁劝:“太太,少爷那么疼你,肯定会平安回来的,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江若语蹲下身,把林星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星遥,我们再等等,再等一会儿,肯定会有消息的。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我陪着你。”
林星遥靠在夏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胃里的疼痛、哮喘带来的胸闷,还有躁郁症的绝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可江若语的怀抱、苏振宏的安慰,又让她勉强抓住了一丝求生的念头。
她也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要等苏砚深回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江若语把林星遥扶回客厅,让她靠在沙发上,又给她喂了胃药和温水。
周伯重新端来温粥,江若语舀了一勺吹凉,递到林星遥嘴边:“星遥,吃一点,就算为了砚深,也得保重身体,不然他回来看到你这么虚弱,会心疼的。”
林星遥看着粥碗里温热的粥,想起苏砚深每次喂她喝粥时,都会耐心地吹到不烫口才递过来,眼眶又红了。
她张开嘴,慢慢咽下那勺粥,胃里的绞痛似乎缓解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客厅里的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时钟滴答作响,和周伯时不时拨打航空公司电话的声音。
林星遥靠在夏栀肩上,意识渐渐模糊,却又不敢完全睡着,怕错过苏砚深的消息。
她的哮喘和胃病又犯了两次,每次都在江若语和老爷子的帮助下勉强平复,可躁郁症带来的黑暗念头,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刚才在厨房被夏栀拦下时,她悄悄把那把水果刀藏在了沙发垫下——她怕自己撑不下去,想留最后一条“退路”。
阴暗的念头充满了脑袋,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沙发垫下,指尖碰到了冰凉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