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好事者七嘴八舌地给出主意,最后定下评判规则。
将两幅作品同时悬挂于屏风之上展示,不报是谁送来的,也遮住左下角的作者姓名。
为了保证公正,选三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各自评出优胜者,得票多者胜出。
李守中是东道主,也是书法名家,自然被推为评委。
第二位评判是礼部侍郎傅宗羲。
还有一人,大家都推举平塘侯唐应。他是个闲散的老侯爷,也是闻名京城的书画收藏大家。
郑士柏没有异议,他知道傅宗羲、唐应同贾家都没有来往,李守中也是一位老好人。
贾政更是没什么。对他来说,谁来评都行,他只想快点出五百两银子了事。
千呼万唤中,两幅书法同时被展示出来。
整个庭院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注视过来。
但见左边那幅书法是一副草书,写着“福寿安康”四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几位懂行者齐声赞叹。
“这草书,非三十年功力不能为!”
“看这笔法,定是江左狂生莫不平的手笔。”
……
再看右边的书法,乍看是一个大大的寿字,但细看那墨迹浓淡变化间,寿字中竟隐含着一幅画。
几树苍松枝干遒劲,一只仙鹤振翅飞来,中间似有祥云缭绕。
这不仅是书法,竟还是一幅松鹤图!
最绝的是,远看是字,近看是画,字画交融,浑然天成。
所有人看到这书中有画的作品,都惊呆了。
“这……这……”傅宗羲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李守中更是目瞪口呆,这不知是谁的手笔。书法,居然还能写成这样?
唐应在松鹤寿字前徘徊良久,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将此作品买过去收藏。
郑士柏不懂书法,但看着众人的脸色,酒早已醒了大半,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按照事先商定的规则,三名评判要确定胜者。
三人谦让一番后,唐应年龄最长,第一个评论。
“我观此草书点画飞动,虚实相生,已得书法之精髓。然这寿字书中有画,意境深远,令人大开眼界,当为胜者。”
傅宗羲接着评论:“此草书笔力深厚,已登堂入室,但这寿字另辟蹊径,字画交融,浑然天成。老夫笔耕多年,也从未想过字还有如此写法!佩服!”
李守中最后一个说:“承蒙各位厚爱,两幅书法均为上乘之作。老夫都十分喜爱。既然胜负已分,我也就不再评孰优孰劣了。还有一点,诸位请看,这寿字旁边的钤印,气脉贯通,流畅自如,与书法相得益彰,令人叹服!”
一位白发老翁是金石名家,在下面也附和道:“正是如此!我一看那如意两字的钤印,心中自有一种如意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只这如意二字,便可传遍天下!”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如其所说,更是纷纷赞叹不已。
贾政不由得喜出望外,没想到儿子居然如此优秀,随手写的字竟能胜过书法名家。
他已习惯了面不改色,只是手指激动得微微颤抖。
那郑士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直气得面色铁青。
在座的宾客多是懂书法的,听了三人的评论都深有同感,但还觉得意犹未尽。
却不知贾家和郑家哪个赢得了赌局?
李守中示意家丁将两幅字被挡住的落款让开。
果然,左侧草书的署名正是江左狂生,莫不平!
而右侧的署名却只有竹影轩主四个字,没有名字!
那嗓音洪亮的唱礼家丁大声道:“福寿安康书法,由郑国公府郑大人所赠!松鹤寿字书法,由荣国公府贾大人所赠!”
众宾客一片哗然。
没想到,叫得最响的郑士柏居然赌输了!
而那竹影轩主究竟是何处高人,连江左狂生莫不平也不是他的对手。
贾瑛坐在庭院中长出一口气,久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看那郑士柏气势汹汹的样子,以为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作呢,就这?
对面的崔易飞面色更白了,眼神冷冷地看着贾瑛。
郑士柏是他姨夫,这次来祝寿主要也是为他铺路,没想到在这儿丢了个大脸。
李文则眼中闪着光,若有所思地偷看着贾瑛。
丁平夸张地感叹着:“竹影轩主?这是哪个书法名家?估计是哪个老前辈新取的名号吧。这种功力,没个几十年练不出来!”
郑士柏一言不发地把五百两银票扔在贾政面前。
贾政礼貌地拱拱手,微笑道:“多谢郑大人。”
李守中看老友赢了赌注,也是替他高兴,问道:“存周,不知这竹影轩主是何方高人?”
贾政呵呵一笑,本欲说出实情,在老友面前炫耀炫耀儿子,但又想到答应了贾瑛,便改口道:“我也是偶然在一个书斋所得,只觉得此书法意境新奇,便给你送来,守中喜欢就好。”
旁边的郑士柏输了五百两,正在郁闷,听了贾政的话,忽然又大声道:“贾大人,不如我们再赌一局?”
贾政和李守中都是一愣,怎么这姓郑的还没完了!
郑士柏道:“老子是不会书法,我们就从今天带的人中间随便挑一个,比一比谁的书法好,如何?”
他之所以有底气,是因那江左狂生早就依附于郑家,今日也被他带到李府。
贾政苦笑道:“郑大人,你若心里不痛快,我们就当刚才那局没赌过怎样。”
李守中也在中间劝着:“二位都是我的好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郑士柏却是认准贾政心虚,高声叫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岂有不算之理!再赌一把,一千两银子,不赌就是孙子!”
周围的好事者一见又有好戏看,顿时喧闹起来,几个和郑家交好的宾客纷纷喊道:“赌!大家都来赌一把!”
贾政此时已是心里有底,当下爽快地说道:“好,在下只好奉陪啦!”
四下里的宾客顿时又来了精神,其中几人掏出银子:“来,我也来下注!”
贾瑛附近这几桌更是活跃,丁平甚至开出了盘口:“来,赌郑家赢的押一赔一,赌贾家赢的押一赔二,快来下注啊!”
能入国子监的个个非富即贵,不一会儿已有十几名监生下了注。多是一两二两的,大都押的郑家赢。
那崔易飞更是押了二十两银子,当然押的他姨夫赢。他就是和那江左狂生一起来的,莫不平还教过他书法。
贾瑛却端坐不动。
丁平问他:“你不是贾家的嘛,怎么不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