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妃!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支开了外面的福海,竟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精致点心,擅自闯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精心练习过的、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本想给陛下一个“惊喜”,争一争这难得的独处机会。
“陛下!容妃娘娘求见,说是……说是新得了上好的雨前龙井,特来奉与陛下品尝!”
紧随而来的,是福海略显急促的通报声!
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俱是一震!
贺归轩猛地回过神,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撤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林宥霆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迅速收回,垂于身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眼底的迷乱与情愫在瞬间褪去,重新被沉静与克制覆盖,快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几乎是在同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容妃那张精心修饰过的、带着甜美笑容的脸探了进来。
“陛下……”她娇声唤道,目光却在扫过阁内情景时,猛地顿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陛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似乎还有些慌乱?
而林相……站得离陛下那么近,脸色似乎也有些不对劲,那垂在身侧的手,握得那么紧……
刚才她隐约好像看到林相的手……是抬起来的?
方向……似乎是朝着陛下的脸?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震惊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让容妃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不可能吧?
一定是她看错了!
陛下和林相……他们……他们怎么能……
贺归轩迅速调整好呼吸和表情,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与淡漠,只是耳根的红晕一时难以完全消退。
她蹙眉看向门口,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容妃?朕与林相正在议事,谁让你进来的?”
林宥霆也已转过身,面向门口,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稳无波:
“臣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被贺归轩带着威压的质问惊醒,慌忙敛衽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臣妾……臣妾不知陛下正在议事,冒昧打扰,请陛下恕罪!臣妾……臣妾这就告退!”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带来的茶都忘了奉上,匆匆退出了暖阁,还顺手带上了门。
暖阁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贺归轩与林宥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散的惊悸与一丝懊恼。
“她……看到了多少?”
这也没做什么……
搞得像是偷情被抓一样!
贺归轩压低声音,眉头紧锁。
林宥霆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应当……并未看清关键。只是,心中必定起疑。”
贺归轩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容妃出身不高,但心思活络,最是喜欢打听和散布消息。
今日这一幕落在她眼里,只怕后患无穷。
“你先退下吧。”
她挥挥手,感觉有些疲惫。
“是,臣告退。”
林宥霆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带着安抚与承诺,随即躬身退下。
暖阁内的贺归轩,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方才险些被触碰到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带来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嫉妒……”
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头一片混乱,却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至于那个撞破秘密的容妃……
贺归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得去探探口风,堵住她的嘴才行!
那日暖阁中容妃惊疑不定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隔了几日,她寻了个由头,摆驾去了容妃所住的缀霞宫,名为关心她近日打理“司务”是否辛劳,实则是想探探口风,顺便敲打一番。
容妃依旧是那副娇柔温顺的模样,亲自奉茶,回话滴水不漏,只说司务一切顺利,多谢陛下挂怀,对那日暖阁之事绝口不提,仿佛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多想。
贺归轩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眼神恭顺,言语谨慎,稍稍安心了些。
又旁敲侧击地暗示了几句“谨言慎行”、“宫中耳目众多”,见她连连称是,便以为敲打到位,略坐片刻也就离开了。
然而,贺归轩低估了一个女人的直觉,以及……失宠妃嫔在长期压抑下滋生的、扭曲的报复心。
皇帝走后,容妃独自坐在殿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日暖阁里陛下不自然的红晕,林相过于靠近的距离,以及那瞬间紧绷又迅速掩饰的气氛……
种种细节如同碎片,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惊骇的猜想!
断袖之癖?
陛下与林相?
这……这怎么可能?!可若不是,那日的情形又作何解释?
起初,她只是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死死压在心底,不敢声张。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发现自己精心打扮去“偶遇”陛下,十次有九次被福海挡驾;而中书省那边递上去的条陈,但凡涉及林相过目的,总能得到陛下最迅速的批复和赞赏……
联想到陛下北方大胜归来后对妃嫔的冷淡,对后宫若有似无的疏离,以及林相那般谪仙似的人物至今未娶……
一个荒谬却看似“合理”的解释,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嫉妒、不甘、还有一种窥破惊天秘密的扭曲兴奋感,最终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如同传播瘟疫般,在自己交好的几个低位嫔妃和宫中心腹老嬷嬷耳边,用一种神秘而惊恐的语气,“分享”自己的“发现”。
“妹妹可曾发觉,陛下对林相……似乎格外不同?”
“那日我亲眼所见,暖阁之中,两人挨得极近,神色……很是异常!”
“陛下久不临幸后宫,林相风华正茂却拒不成婚,这……这难道只是巧合?”
她不敢说得太明,只用暧昧的眼神和含糊的词语暗示。
但“断袖”这两个字,就像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那些深宫怨妇们枯燥生活里最猎奇的想象。
流言,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苔藓,悄无声息却又极其迅速地,在后宫最阴暗的角落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