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殒祭台的青铜香炉飘着细烟时,苏离正倚着石柱揉眉心。
她胸前的龟甲坠子突然发烫。那是发丘祖师传下的本命法器,青黑色龟甲上刻着星轨纹路,此刻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炭,隔着衣料灼得她皮肤发红。更诡异的是,龟甲表面的星纹开始流动,像被注入了活物,顺着她的血脉往心口钻。
“离姐?”杨少白捧着星核碎片凑过来,蓝光映得他眉峰微蹙,“你脸色不对。”
苏离刚要开口,龟甲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整个人已被笼罩在刺目的惨绿色光芒里。那光像活的,顺着她的毛孔往皮肤里钻,所过之处,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仿佛有无数把小凿子在凿她的血肉。
“啊——!”她蜷成虾米状摔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青石板路上爬满蠕动的黑雾,穿粗布短打的族人捂着胸口踉跄,他们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骼;孩童的哭嚎声刺破耳膜,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扑进她怀里,小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炊饼——“阿姐,我娘说……我们是被诅咒了……”
“这不是真的!”苏离尖叫着去抓小丫头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腐肉。小丫头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她的眼睛变成两个血窟窿,凑到苏离耳边轻声说:“阿姐,你身上的味道……和当年被献祭的姑姑一样……”
“住口!”苏离甩脱小丫头,抬头却看见族人们的脸都变成了九幽邪后的模样。他们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正用指甲刮擦她的脖颈:“发丘的种……血契的奴……你们的魂……该归我了……”
“离姐!”陈启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举着斩魂刀冲过来,刀芒劈开黑雾,却只在苏离面前凝成一道光墙。罗烈扛着断斧砸向地面,青石板炸裂成蛛网,却没能驱散那股阴寒;杨少白的星核碎片发出嗡鸣,蓝光照在苏离脸上,她却觉得更烫了。
“是……诅咒的反噬!”苏离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她终于看清,那些幻象里的族人,穿的正是发丘历代家主的服饰——三百年前被九幽邪后献祭的族人,他们的魂魄被封在龟甲里,此刻正顺着血脉反扑!
“龟甲……是封魂器!”杨少白突然喊道,“发丘祖师用龟甲封印了被献祭的族魂,现在诅咒复苏,他们要出来!”
“不可能!”苏离拼命摇头,“祖师说过,龟甲是护族的……”
“护族?”陈启的声音带着痛惜,“祖师也说过,若有一天龟甲发烫,便是族魂要噬主了。”他握着斩魂刀的手青筋暴起,“离姐,你看着我!”
苏离艰难地抬头,看见陈启眼底的焦急。他的斩魂刀正泛着幽蓝光芒,刀身上的四枚信物印记与龟甲的惨绿光芒相互排斥,像两团对撞的火焰。
“用……用斩魂刀!”苏离喘着气,“斩魂刀能斩……邪祟……”
“不行!”罗烈急道,“斩魂刀斩的是外邪,你这……是血脉里的!”
话音未落,苏离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她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竟凝聚出一缕黑雾——和九幽邪后操控的血煞咒一模一样!黑雾所过之处,地面的青石板迅速腐烂,冒出腥臭的黑血。
“不……不是我……”苏离浑身发抖,“是他们在……推我……”
“他们在逼你成傀儡!”陈启大吼一声,斩魂刀“唰”地劈向苏离的手腕。刀芒擦着她的皮肤划过,在她腕间留下一道血痕。黑雾“嗷”地一声窜回龟甲,苏离却疼得倒抽冷气——那道血痕里,竟渗出了黑色的血!
“血咒……”杨少白的声音发颤,“和陈启哥之前中的一样!”
“更狠。”苏离摸向颈间的龟甲,触手一片滚烫,“这龟甲……在吸我的血……”
就在这时,龟甲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表面的星纹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半枚锈迹斑斑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发丘”二字,正是发丘祖师的信物!
“是……祖师的令牌!”苏离突然想起《发丘秘典》里的记载,“祖师说,若龟甲反噬,便用本命血激活令牌……”
她咬碎舌尖,将鲜血喷在令牌上。鲜血顺着令牌的纹路流淌,龟甲的惨绿光芒突然转为刺目的金红!那些幻象里的族人发出凄厉的尖叫,黑雾如潮水般退去,小丫头的脸重新变得鲜活——她扑进苏离怀里,哭着说:“阿姐,我娘说……等春祭时,要给你做桂花糕……”
“阿姐……”苏离抱着小丫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能感觉到,龟甲的温度在下降,那股阴冷的气息正顺着令牌的纹路被吸走。
“成功了?”罗烈松了口气,却见苏离的脸色更白了,“离姐,你……”
苏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伤口里,黑色的血已经止住,却留下了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和令牌上的“发丘”二字如出一辙。
“这是……祖师的血脉印记。”杨少白的声音带着惊喜,“龟甲激活了发丘祖师的血脉,暂时压制了诅咒。”
“暂时?”陈启皱眉,“令牌上的纹路……好像在往你血脉里钻。”
苏离这才注意到,那道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下泛起淡淡的金光。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和体内的诅咒对抗,像两股势力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是祖师在帮我。”她轻声道,“他们在说……‘血脉不灭,魂不离体’。”
话音未落,龟甲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鸣。令牌上的“发丘”二字彻底亮起,龟甲表面的星纹重新流动,却不再是之前的惨绿,而是变成了柔和的金色。苏离能感觉到,体内的诅咒被压制住了,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它像颗种子,正埋在她的血脉深处,等待着发芽。
“离姐,你没事吧?”杨少白扶住她。
苏离摇了摇头,看向陈启:“这龟甲……是不是和九幽邪后的诅咒有关?”
陈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之前在地宫里看到的血池,那些骸骨上的锁魂钉,还有九幽邪后临终前的话——“四门血脉,终将成为我的养料”。
“是。”他声音沙哑,“九幽邪后用四门祖师的精血炼诅咒,发丘祖师的血脉……是她没来得及吞噬的最后一味材料。”
“所以她才会……”苏离低头看向掌心的金色纹路,“她想通过我……完成最后的血契。”
就在这时,星殒祭台的穹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陈启怀里的斩魂刀剧烈震颤,刀身上的四枚信物印记同时亮起,在空中凝成一个金色的“警”字。
“不好!”罗烈吼道,“是九幽邪后的残魂!”
苏离抬头望去,只见穹顶的星图正在扭曲,一道黑色的裂缝正在缓缓裂开。裂缝里,一只惨白的手正缓缓伸出,指尖凝聚着幽蓝鬼火,直直抓向她胸前的龟甲!
“是……九幽邪后!”杨少白的声音带着恐惧。
苏离下意识将龟甲护在胸前。令牌上的“发丘”二字发出刺目金光,与那只鬼手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鬼手被金光灼得滋滋作响,却仍不肯收回,反而更用力地抓向龟甲!
“离姐!”陈启挥出斩魂刀,刀芒劈向鬼手。刀芒与鬼手相撞,爆出一团黑雾。黑雾中,传来九幽邪后怨毒的笑声:“发丘的小丫头……你以为……祖师能护你一辈子?”
“她护不了!”苏离咬着牙,“但我会!”
她举起龟甲,令牌上的“发丘”二字金光大盛。体内的金色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像活了一般,顺着她的手臂涌向龟甲。龟甲表面的星纹开始重组,竟凝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将鬼手挡在外面!
“这是……血脉共鸣!”杨少白瞪大眼睛,“发丘祖师的血脉,在苏离体内觉醒了!”
“觉醒?”罗烈挠了挠头,“那……能打吗?”
苏离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疯狂涌动,像潮水般填满她的四肢百骸。她抬起头,看向穹顶的裂缝,眼中泛起金色的光芒:“九幽邪后,你欠发丘的血债,该还了!”
话音落下,龟甲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金光如利剑,直刺裂缝中的鬼手!鬼手发出一声惨叫,被金光洞穿,缓缓缩回裂缝。穹顶的星图重新恢复平静,裂缝也逐渐愈合。
苏离瘫坐在地,龟甲的金光渐渐褪去,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在她掌心。她摸了摸胸前的龟甲,那里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却多了几分温热——像是祖师在轻轻拍她的背。
“离姐,你刚才……”杨少白的声音带着敬畏。
“是祖师给的勇气。”苏离笑了笑,眼角还挂着泪,“他们说……发丘的种,永远不会向邪祟低头。”
陈启走过来,将斩魂刀插在她面前。刀身上的四枚信物印记与龟甲的金光相互呼应,像在诉说着什么。他蹲下来,看着她掌心的金色纹路:“这纹路……和斩魂刀上的‘摸金’印记很像。”
“是血脉的共鸣。”苏离轻声道,“四门血脉,本就是一体。”
罗烈扛着断斧走过来,咧嘴笑了:“老子就说,咱们四门传人,邪祟克不住!”
杨少白捧起星核碎片,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接下来……我们去星殒之核?”
苏离站起身,将龟甲重新系在胸前。她摸了摸颈间的令牌,又看了看同伴们,眼中泛起坚定的光芒:“去。九幽邪后的残魂还在,四门的秘密,也该彻底解开了。”
星殒祭台的风带着星辰的味道,吹过他们的发梢。龟甲的金光与斩魂刀的幽蓝交相辉映,像四把燃烧的火炬,在黑暗中照亮前路。这一次,他们不仅要对抗诅咒,更要守护血脉的荣耀——因为发丘的种,永远不会向邪祟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