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攥着刚淬好的铁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剑身在晨光里流淌着冷硬的光泽,刃口泛着青灰色,是用秦国送来的精铁加盐水淬火而成——这是昨天秦使哭丧着脸送来的“赔礼”,连同那份记载着秦军淬火秘方的竹简。
“陛下,试试?”赵二扛着个青铜鼎过来,鼎耳上还留着昨天试剑时的豁口,“老工匠说这剑能劈开三层甲,要不咱再试试?”
姬延没说话,只是侧耳听着作坊外的动静。昨夜西周君的私兵已经编入亲卫营,一百二十人,个个精瘦结实,就是手里的兵器寒碜,不是断了刃的戈,就是锈迹斑斑的矛。
“史厌,”他忽然开口,剑梢指向墙角的草人,“把那几件秦军甲胄套上。”
史厌麻利地应着,指挥两个小吏把三领铁甲往草人身上捆。那些甲胄是上个月从秦国逃兵手里缴获的,甲片层层叠叠,看着就结实。
姬延活动了下手腕,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带起一阵风。他的目光扫过作坊里忙碌的工匠,又落在亲卫营士兵身上——他们正围着新铸的铁剑啧啧称奇,眼里的光比炉火还亮。
【这才是硬家伙。】他心里哼了一声,前世在特种部队,最信的就是趁手的兵器。冷兵器时代,一把好剑能顶半个精锐。
“喝!”
姬延猛地沉腰,铁剑带着破空声劈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三领铁甲应声而裂,草人怀里的陶罐被劈得粉碎,陶片混着干草飞溅。
亲卫营里爆发出一阵喝彩,连老工匠都捋着胡子笑:“陛下好力气!这剑,值了!”
姬延掂了掂剑,剑身在阳光下晃出冷光:“秘方不错,秦国的法子确实有门道。”他扬手把剑扔给赵二,“给弟兄们分了,每人一柄,再教他们劈砍的法子——别学秦军那套横劈,咱用竖斩,省劲,还准。”
赵二接剑时没接住,剑“哐当”砸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挠着头笑:“陛下教的法子肯定厉害!”
正说着,史厌匆匆跑进来,手里攥着块木牌:“陛下,韩国使者来了,说带了礼物,在坊外等着呢。”
“礼物?”姬延挑眉,“韩王倒是消息灵通,知道咱得了好东西。”他把剑扔回剑架,“让他进来,正好试试咱的新家伙。”
韩国使者是个矮胖子,穿着锦袍,走路一摇一晃,身后跟着两个挑夫,担子上盖着红布,看着沉甸甸的。他一见姬延就拱手,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周天子,小臣奉我王命,特来道贺——听说您新铸了好剑?”
姬延指了指墙上的铁剑:“刚试了试,还行。”
“何止是还行啊!”韩使夸张地咋舌,示意挑夫掀开红布,“我王说了,陛下铸剑,韩国岂能无礼?这是新郑最好的铁矿砂,足足五十石,还有三个顶级铸剑师,都是祖传的手艺!”
姬延瞥了眼铁矿砂,颗粒均匀,泛着金属光泽,确实是好料。他心里却在冷笑——韩王这是怕了,怕秦国记恨上次泄密的事,想拉着周室当挡箭牌。
“韩王有心了。”他语气平淡,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听说,昨天秦军撤回函谷关时,在韩国边境留了支偏师?”
韩使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来:“那、那是误会,秦军说只是换防……”
“换防?”姬延拿起铁剑,用剑梢挑起块铁矿砂,“本王倒觉得,是冲着新郑来的。”他猛地挥剑,铁矿砂在半空被劈成两半,“韩王要是信不过周室,大可把那支偏师请进新郑做客。”
韩使的脸瞬间白了,额头上冒出冷汗:“陛下说笑了!我王最信得过周室!那支秦军,还请陛下……”
“好办。”姬延打断他,把铁剑扔给亲卫队长,“让弟兄们换上新剑,随韩使去趟边境。记住,见了秦军别废话,直接劈了他们的营旗——就说,周天子在此,秦国敢在韩国地界屯兵,是没把周室放在眼里。”
亲卫队长接剑在手,大声应道:“遵令!”
韩使眼睛亮了,刚要道谢,又被姬延按住肩膀。
“慢着。”姬延的手指在他肩上微微用力,“铁矿砂留下,铸剑师也留下。至于好处……”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告诉韩王,等秦军滚出韩国地界,本王许他用周室名义,在洛邑开个铁铺,税钱减半。”
韩使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作揖:“谢陛下!小臣这就回去报信!我王定会感念陛下恩德!”
看着韩使屁颠屁颠地跑了,赵二凑过来:“陛下,真让弟兄们去劈营旗啊?那可是秦军,虽说只是偏师,也有千把人呢。”
“千把人?”姬延冷笑一声,剑鞘往铁砧上一拍,“上个月咱三十个弟兄,不也把秦国斥候队揍得哭爹喊娘?”他指着亲卫营士兵,“新剑在手,再教他们几招近身格斗的法子,别说千把人,就是再来五百,照样给他们拆了!”
史厌在一旁点头:“陛下说得是,秦军虽猛,但那支偏师是临时拼凑的,多是些郡县兵,没经过大阵仗。咱亲卫营的弟兄经您这么一训练,以一当十没问题!”
姬延没接话,只是走到那堆铁矿砂前,抓起一把。砂粒在掌心硌得慌,却让他想起前世在靶场练飞刀的日子——那时候手里的飞刀,就像现在的铁剑,是能把性命交托的伙伴。
【得让弟兄们快点上手。】他心里盘算着,【光有好剑不行,得有配套的法子。秦军的劈砍太笨重,咱用刺击,快、准、狠,专挑甲胄缝隙……】
“赵二,”他忽然道,“把弟兄们集合起来,教他们突刺。”
赵二愣了愣:“突刺?就像用矛那样?”
“对,”姬延捡起一根木棍,对着草人演示,“看准咽喉、腋下、小腹,这三个地方甲胄护不到,一刺一个准。”他手腕一送,木棍“噗”地扎进草人腋下的缝隙,直没至柄。
亲卫营的士兵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捡起木棍跟着学。有个前西周君的私兵学得急,木棍直接戳到了旁边弟兄的后腰,引得一阵哄笑。
姬延也笑了,前世在部队教新兵时,比这更狼狈的都见过。他走到那犯错的士兵跟前,夺过木棍:“手腕要稳,发力在肘,不是用胳膊甩。”他手把手地调整对方的姿势,“就像你端着碗水,不能洒出来,懂吗?”
那士兵脸涨得通红,连连点头,再试时果然稳了不少。
作坊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木棍戳击草人的“噗噗”声、士兵的吆喝声、工匠们的打铁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
韩使带来的三个铸剑师也看得入了迷,其中一个老铸剑师忍不住凑过来:“陛下,您这法子……是哪家的流派?小老儿打了一辈子铁,从没见过这么用剑的。”
姬延看了他一眼:“管用就行,管什么流派。”他指了指铁剑,“你们要是能把剑梢再磨尖点,刺起来更省力。”
老铸剑师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对啊!尖点更易入甲!陛下圣明!”说着就拉着两个徒弟往火炉边跑,嘴里还嘟囔着“加碳加碳,把火候提上去”。
姬延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因穿越而来的疏离感又淡了些。他走到作坊门口,望着远处的洛邑城墙,晨光正顺着城垛爬上来,给灰色的砖墙镀上一层金。
【西周君的私兵、韩国的铁矿、秦国的淬火秘方……】他掰着指头数着,【虽说都是些小打小闹,但积少成多。】前世在特种部队,教官总说“细节决定成败”,现在看来,乱世求生,道理也一样。
“陛下!”史厌拿着份竹简跑过来,脸上带着急色,“刚收到的消息,秦国又在函谷关增兵了,说是……说是要讨回淬火秘方。”
姬延接过竹简,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急着送来的。他看完冷笑一声,把竹简扔给赵二:“告诉秦使,秘方烧了。想要?让樗里疾自己来求。”
赵二接过竹简,有点发怵:“陛下,这会不会太刺激秦军了?”
“刺激?”姬延拿起铁剑,对着阳光照了照,“就是要刺激他们。不把他们惹毛了,怎么知道咱的铁剑硬不硬?”他挥剑指向亲卫营,“弟兄们,让秦国人看看,周室的剑,不光能劈鼎,还能斩将!”
亲卫营的士兵们齐声呐喊,木棍敲击着地面,声浪震得作坊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姬延看着这阵仗,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秦国不会善罢甘休,韩国的示好也未必长久,但至少现在,他手里有了能跟他们叫板的家伙——硬桥硬马的铁剑,还有一群嗷嗷叫的弟兄。
【慢慢来。】他握紧了铁剑,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前世能在丛林里活下来,这辈子在这乱世,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作坊外的太阳越升越高,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