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江川，试图从他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找出一丝逞强的痕迹。
但他们失败了。
江川的眼神，深邃而坚定，像是一片无风的深海，任凭海面上狂风巨浪，海底却始终暗流涌动，蕴藏着颠覆一切的力量。
“新的路？”杨舟沙哑着嗓子开口，他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充满了苦涩和迷茫，“江川，哪还有什么新的路？院线、电视台、音乐平台、网络媒体……所有我们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们现在就是一座孤岛，被彻底封锁了。”
他站起身，在会议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将这二十四小时内公司遭遇的毁灭性打击，一条条血淋淋地摆了出来。
“孟龙的《龙城飞将》，明明是票房冠军，说撤就撤，连个招呼都不打！陈凯导演刚才给我打电话，哭得像个孩子，一辈子的心血啊！”
“可儿的专辑，我们花了多少心力做的？现在呢？全网下架！那些平台甚至反过来要告我们违约，索赔金额加起来超过一个亿！”
“苏晚，马上要去巴黎时装周走开场秀了，多大的荣耀？现在品牌方直接发解约函，连违约金都不要了，摆明了就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
“还有那些水军，那些黑稿，铺天盖地！我们公关部的人电话都快打爆了，没有一家媒体敢接我们的澄清稿，没有一个大V敢帮我们说一句话！”
杨舟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这是一场战争！但对手用的是航母大炮，我们手里连把弹弓都没有！你说新的路，路在哪儿？！”
他的质问，代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绝望，不是因为打击本身，而是因为这种完全不对等的实力差距，让人看不到一丝一毫胜利的希望。
面对杨舟近乎崩溃的控诉，江川没有反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杨舟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喘息起来，才缓缓开口。
“你说完了？”
杨舟一愣。
“说完了，就坐下。”江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杨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江川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杨舟说的没错，这是一场战争。对手也确实动用了航母大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但是谁规定，我们一定要在海上跟他们的航母打？”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江川走到巨大的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在白板的正中央，画了一个圈。
“赵家，或者说旧有的这些势力，他们为什么强大？”他自问自答，“因为他们控制了渠道。电影院是他们的，电视台是他们的，音乐发行渠道是他们的，连网络媒体的话语权，都在他们手里。”
“他们就像是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所有想在这条路上跑的车，都得给他们交钱，都得看他们的脸色。他们让你跑，你才能跑。他们不让你跑，你就寸步难行。”
江川看着白板上的那个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过去所有的努力，本质上，都是在想办法，让他们同意我们的车上路，或者想办法少交点过路费。但现在，他们决定了，我们的车，永远不准上路。”
他把笔帽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守着他那条破路？”
江川转过身，面对着所有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的决定是：放弃所有传统渠道。电影院，我们不上了。音乐平台，我们不合作了。他们想封杀，就让他们封杀个够！”
“疯了……”一个年轻的部门经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杨舟更是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江川，你是不是疯了？！放弃所有渠道？那我们拍的电影给谁看？做的音乐给谁听？我们是娱乐公司，没有了渠道，我们还剩下什么？等死吗？！”
“不。”江川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杨舟，“我们不等死。我们建一条属于自己的高速公路。”
他重新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龙飞凤凤舞的大字。
【星河】
“我们将自建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全球领先的线上流媒体平台。”江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它的名字，就叫‘星河（xinghe）’！”
“在这个平台上，我们自己当家做主。我们的电影，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我们的音乐，想怎么推，就怎么推。我们艺人的所有作品，都将在这里，直接面向全世界的观众！”
石破天惊！
整个会议室，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江川这个疯狂到极点的想法给震住了。
自建流媒体平台？
这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了，这是神话故事。
杨舟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从哪里开始反驳都不知道。因为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听起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资金呢？搭建一个世界级的流媒体平台，烧掉的钱将是天文数字。
技术呢？视频编码、全球cdN分发、高并发处理……哪一个不是世界级的技术难题？
内容呢？一个新平台，没有海量的内容库，怎么吸引用户？
牌照呢？运营一个这样的平台，需要拿到多少行政许可和资质？
在赵家全面封锁的情况下，这些问题，任何一个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江川，这……这不可能……”杨舟的声音干涩无比，“你知道音音、手手他们烧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年才走到今天吗？我们没有那个时间，更没有那个资本！赵家不会给我们哪怕一个月的时间！”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江川已经彻底疯狂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有可能。”
说话的，是顾倾城。
从江川说出“星河”两个字开始，她就一直在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此刻，她抬起头，那双被誉为“华尔街百年一遇”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光芒。
她看向杨舟，也看向所有人。
“你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顾倾城站起身，走到了江川身边，“你们看到的是困难，是成本，是技术壁垒。但我看到的，是颠覆，是未来，是万亿级别的赛道！”
她指向白板上的“星河”二字。
“传统的渠道模式，是b2c（企业对客户），但中间隔了无数个b（渠道商）。我们辛辛苦苦生产出内容，却要被院线、平台层层扒皮，最后到手的利润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我们根本接触不到用户！”
“但‘星河’是什么？是真正的d2c（创作者直面客户）！我们生产内容，直接通过我们的平台，送到每一个粉丝的手里。中间没有了任何渠道商赚差价，所有的收入，都归我们自己！所有用户的观看习惯、付费数据，也都沉淀在我们自己的数据库里！”
“这在金融市场，意味着什么？”顾倾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这意味着无限的想象空间！一个封闭的生态循环！一个精准的用户画像！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它的估值模型，将彻底碾压所有传统的娱乐公司！”
她转头看向江川，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震撼。
“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江川，你这一招，不是棋盘上的挣扎，你这是在……重定规则，再造乾坤！”
“这才是真正的‘天元’一击！”
顾倾城的分析，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会议室里的沉沉雾霭。
虽然很多人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江川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在真正的金融大鳄眼里，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宝藏。
杨舟呆呆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江川和顾倾城。
一个，是天马行空的战略家，视所有规则如无物。
一个，是精于计算的金融家，能将最疯狂的梦想，量化成最诱人的数字。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跟不上这两个人的节奏了。
江川看着众人那从绝望到震惊，再到半信半疑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知道这个计划有多难，但他更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倾城说的是未来的价值。”江川开口，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现在，我们来谈谈杨舟担心的，那些实际的问题。”
他看向杨舟：“你担心的无非是四件事：钱、技术、内容、时间。”
“钱，我们在上次金融战里，赚了多少？”
顾倾城立刻回答：“扣除各项成本，净利润二十一亿美金，随时可以动用。”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虽然他们知道公司赚了钱，但没人知道，竟然有这么多！
“技术。”江川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已经有目标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视频技术专家，一个能帮我们把技术成本降低百分之九十的天才，他现在……正在等我去‘挖’他。”
“内容。”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孟龙，扫过林可儿，扫过苏晚，“我们最好的内容，不就在这里吗？一部被压抑了太久的电影，一首为这段时光而生的歌曲……我们不需要一千部平庸的作品，我们只需要一部，能让所有人为之疯狂的‘神作’！”
“至于时间……”江川的眼神变得深沉，“赵家以为，时间在他们那边。但他错了。”
“一个全新的物种，从诞生到长成，往往只需要一夜。”
他将马克笔重重地放在桌上，环视着自己最核心的团队。
“诸位，旧世界的船票，已经被烧毁了。”
“现在，我邀请你们，跟我一起，登上这艘开往新世界的船。”
“它的名字，叫‘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