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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三十分。
交易开始的钟声，仿佛是发动总攻的号角。
“轰！”
东信科技的股价，在集合竞价高开百分之五的基础上，一瞬间再次向上窜动了两个点！分时图上，那根代表着买盘的黄色线条，像一头被注入了兴奋剂的公牛，猛地向上抬头。
“涨了！涨了！冲啊！”
“缠师万岁！神话开始了！”
“哈哈哈，让那些凡人颤抖吧！这就是结构的力量！”
小众的股票论坛，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狂热的海洋。无数信徒眼睁睁看着自己账户里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那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巨大幸福感，让他们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另一边，华清光电的盘口，死气沉沉。
平开，然后，像一条搁浅的鱼，在开盘价附近无力地扑腾着，分时图拉成了一条近乎水平的直线。
“哈哈哈，那个扫地僧呢？出来走两步？”
“还三日内必有长阴，我看着三分钟就要涨停了！”
“小丑就是小丑，妄图蹭我们缠师的热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零星的嘲讽，淹没在对“缠师”的赞歌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林悦的表哥，张伟，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的额头全是汗，握着鼠标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交易软件里，已经填好了东信科技的股票代码，数量那一栏，是他准备卖掉婚房后能动用的全部资金。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这太疯狂了。
可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红色阳线，以及论坛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又像魔鬼的歌声，不断诱惑着他按下那个“确认”键。
“再等等……就等十五分钟……”他对自己说，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另一个屏幕上的华清光电。那个叫“扫地僧”的帖子，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四十五分。
东信科技的股价在冲高到百分之七后，势头明显减弱了。那根黄色的攻击线开始走平，成交量也开始萎缩。
“怎么回事？不拉了？”
“别慌！这是标准的空中加油！是缠师给我们的最后上车机会！”
“对！肯定是洗盘，把那些不坚定的投机分子洗出去！信仰不坚定者，不配分享最后的胜利果实！”
论坛里的“高人”们立刻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无数信徒仿佛吃下了定心丸，甚至有人开始追加资金。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买盘那片红色的海洋之上，卖五、卖四、卖三的位置，那几笔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挂单，自开盘以来，纹丝未动。
它们像蛰伏的巨兽，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这群狂欢的猎物。
也就在此时，一直毫无动静的华清光电，毫无征兆地，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挣扎。
股价，像一块被从悬崖上推下去的石头，猛地向下一沉！
一笔巨大的卖单，凭空出现，瞬间砸穿了下面五档的买盘！
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绿色的数字，带着死亡的寒意，开始疯狂闪烁。
城市另一端，那个叫李文的中年男人，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华清光电的分时图，那条垂直向下的绿色线条，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穿了他十二年来建立的认知。
“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那个“扫地僧”的预言，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死亡宣告”，正在变成现实。
恐慌，是会传染的。
十点整。
华清光电的跌幅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并且丝毫没有止跌的迹象。
终于，有人将华清光电那张触目惊心的分时图，截图发到了东信科技的帖子里。
“兄弟们……隔壁……隔壁出事了……”
这张图，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狂热的信徒们头上。
“什么情况？华清怎么了？”
“我靠！真跌了？那个扫地僧……他说对了？”
“不可能！绝对是巧合！是庄家在故意砸盘，想干扰我们的军心！”
嘴上还在强硬，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以最疯狂的速度生根发芽。
如果……如果那个“扫地僧”是对的……
那我们信奉的“缠师”……
这个念头，像一个幽灵，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东信科技的买盘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撤单。紧接着，第一笔恐慌性的卖单出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跑了！”
“妈的，李哥你怎么卖了？你不是说要拿到翻倍吗？”
“别信了！我们可能被骗了！”
信任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缝，崩溃只在眨眼之间。
卖单，开始像潮水一样涌出。
而那几笔一直悬在天际的、山岳般的卖单，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
它们动了。
像一座大山，轰然压下！
东信科技的股价，瞬间崩溃！
百分之六、百分之四、百分之二、零……
绿色的瀑布，一泻千里！
张伟呆呆地看着屏幕，他眼睁睁地看着东信科技的股价从天堂坠入地狱，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后怕。
他想起了林悦的话，想起了那个叫“扫地僧”的Id，想起了那篇无人问津的帖子。
就在刚才，他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没顶的深水里逃生。他拿起手机，看着屏保上未婚妻的笑脸，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而老股民的朋友老张，则没有这么幸运。
他坐在电脑前，双眼无神地看着屏幕。东信科技的股价，死死地钉在了跌停板上。那一串绿色的数字，-10.00%，像一个冰冷的墓碑，埋葬了他给儿子准备的五十万婚房款，和他所有的希望。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骂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论坛，此刻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我的钱！我的血汗钱啊！”
“缠师呢？狗日的缠师滚出来！你不是说要见证神话吗？”
“骗子！都是骗子！我要报警！我要去证监会告你们！”
哭喊，咒骂，绝望的哀嚎，淹没了一切。
那个曾经被奉若神明的Id，“缠论传道者”，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神，塌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神话的诞生。
“缠论扫地僧”那篇天书般的帖子，被无数人从角落里挖了出来。
点击量在半小时内，从几百，暴涨到几十万。
下面的评论，也从嘲讽，变成了跪拜。
“神！这才是真神！”
“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才是小丑！大师，请收下我的膝盖！”
“大师，求求您再发一帖吧，救救我们这些被猪油蒙了心的韭菜吧！”
“大师，您还收徒弟吗？扫地倒水我什么都干！”
叶澜的公寓里，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左边的屏幕上，是华清光电的K线图，一根刺眼的绿色长阴线，宣告着他做空利润的丰厚。
右边的屏幕上，是东信科技的K线图，同样是一根长阴线，背后是无数家庭的哀嚎。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用一个谎言，戳破了另一个谎言。
他用一场魔法，战胜了另一场魔法。
他拯救了一部分人，却也眼睁睁看着另一部分人，坠入深渊。
“当所有人都变成疯子的时候，你这个英雄，还救不救得过来。”
“老板”的话，再次响起。
叶澜关掉了所有页面，房间重归寂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悦发来的信息。
“我表哥……他没事，谢谢你。”
隔了几秒，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叶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刚刚收到一封邀请函。”
叶澜的眉毛微微挑起。
“一个私密的线下投资讲座。邀请函上说，主讲人，是最近在圈内声名鹊起的‘缠论大师’。”
ps：当骗子从线上走到线下，叶澜会选择如何与他当面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