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苏晓的“环保督察”，倒逼企业绿色转型
当马叔在晋北的棋牌室里，用一个“兵王”的故事点燃希望的火星时，三百公里外的另一座重工业城市——云州，一场冰冷的风暴正在酝酿。
云州化工厂，这座城市的“利税大户”，也是市民口中的“毒气罐子”。它像一头盘踞在城市边缘的灰色巨兽，吞吐着浓黄的烟雾，将刺鼻的硫化物气味洒向城市的每个角落。
一辆黑色的公务车，没有任何特殊牌照，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外。车门打开，走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苏晓。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副护目镜挂在胸前，显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专业与冷冽。
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同样是干练的工装，手里提着银色的金属箱。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保安室里冲出两个穿着油腻制服的保安，懒洋洋地拦住他们，眼神里带着对不速之客的警惕和驱赶的惯性。
苏晓没有说话，她身后的男青年上前一步，从文件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在保安面前展开。文件顶头，“省环境保护厅”的红色大字和鲜红的印章，在灰蒙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眼。
“根据《环境保护法》及相关规定，我们对你单位进行突击执法检查，请配合。”男青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换上了一种混杂着慌张和蛮横的神情。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立刻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另一个则伸出手臂，拦在苏晓面前。
“领导，我们这儿是重化工企业，生产区有危险，不能随便进。你们得先跟我们办公室联系，等我们厂领导来了再说。”
这套拖延战术，苏晓早已司空见惯。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从现在开始计时。妨碍执行公务，每分钟，我会在处罚决定书上给你们厂多加一万。”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公式。
拦路的保安手臂僵在了半空。一万块，对他来说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从对方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厂区深处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众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身材臃肿、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下来，一边跑一边系着西装的扣子。
“哎呀呀，是省厅的领导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男人满脸堆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正是云州化工厂的厂长，钱宏斌。
他狠狠瞪了两个保安一眼，斥道：“没长眼的东西！省厅的领导也是你们能拦的？还不快滚开！”
钱宏斌搓着手，凑到苏晓面前，腰弯成一个谦卑的弧度。“苏处长，是吧？我是厂长钱宏斌。您看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准备准备，打扫打扫卫生嘛。”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想要塞到苏晓的手里。“天儿热，几位领导喝口茶，解解暑。”
苏晓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个信封上停留一秒。她侧身避开，仿佛那不是一个信封，而是一团致命的病毒。
“钱厂长，我们不是来喝茶的。”她直视着钱宏斌的眼睛，“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钱宏斌的笑容僵在脸上。
“看病？”
“对。”苏晓从身后的女青年手中接过一个平板电脑，举到钱宏斌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动态的云州市地图。在化工厂的位置，一个红色的数据柱正在疯狂跳动，旁边标注着几个刺目的数值：二氧化硫排放浓度，1250mg\/m3；氮氧化物，880mg\/m3……每一个数字，都数倍于国家规定的排放标准。
钱宏斌的瞳孔猛地一缩。这……这是他们厂的实时排污数据！他们怎么会有？
“这……这是什么？苏处长，这东西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厂的在线监测系统，一直都是达标的！”他强作镇定，试图狡辩。
“是吗？”苏晓滑动屏幕，调出另一张图，“这是你们厂在线监测系统的后台数据。从三个月前开始，每天凌晨两点到四点，数据都会出现一个非常规律的、长达两小时的‘平线’，也就是零排放。钱厂长，你们的工厂是靠光合作用运行的吗？”
钱宏-斌的额头上，汗水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淌。篡改监测数据，这在行业内是公开的秘密，但被如此精准地，以秒为单位地揭露出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至于我们怎么知道的，”苏晓的语气依旧冰冷，“你应该问问，你们厂区东南角那根没人注意的废弃烟囱。两个月前，我们的人装了一个伪装成鸟巢的微型空气质量传感器。它不联网，只靠太阳能电池板和本地存储，每半个月，我们的无人机会飞过去，用非接触方式读取一次数据。”
钱宏斌感觉自己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引以为傲的那些反侦察手段，那些用来应付检查的“特供”排污口，那些花了重金维护的“关系”，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这已经不是执法了，这是降维打击。
“苏……苏处长……”钱宏斌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们厂情况特殊，几千口子人要吃饭，这几年市场不景气，我们也是没办法……您高抬贵手，给指条明路。我们马上改，马上改！”
“晚了。”苏晓收回平板，从文件包里拿出两份已经打印好的文件，拍在钱宏斌怀里。
“第一份，《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根据我们掌握的、长达两个月的连续排污超标证据，以及篡改、伪造监测数据的行为，拟对你单位处以八百万元罚款。”
八百万！钱宏斌眼前一黑，这相当于他们厂一个季度的利润。
“第二份，《查封决定书》。”苏晓的声音像法官在宣判，“即刻起，查封你单位所有未经环保审批的生产线，以及所有被证实存在超标排污行为的设备。直到你们完成技术改造，通过我们的验收为止。”
“不！不能封！”钱宏斌失声尖叫起来，他顾不上什么脸面，一把抓住苏晓的手臂，“苏处长！求求你！生产线一停，整个厂就瘫了！几千个工人怎么办？下游几十家企业怎么办？这会出大事的！”
苏晓猛地一甩，挣开他的手。她看着这个状若疯癫的男人，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和怜悯的复杂神情。
“钱厂长，你现在知道跟我谈社会责任了？你每天把几吨的致癌物排到空气里的时候，你想过这个城市里几十万人的健康吗？你把高浓度的工业废水直接灌进地下的时候，你想过子孙后代还有没有干净水喝吗？”
“你们这种企业，就是长在省经济肌体上的一颗毒瘤。不把它割掉，整个系统都会被你们拖垮。”
苏-晓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钱宏斌的心里。他知道，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铁娘子”。任何求情、威胁、利诱，对她都毫无用处。
她不是来谈判的，她是来执行的。
苏晓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钱宏斌，对着身后的团队一挥手：“执行！”
两个年轻人立刻打开金属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封条和工具，在工厂技术人员绝望的目光中，走向那几条日夜轰鸣的生产线。
苏晓则转身，走到厂区门口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旁。她蹲下身，看着沟里那泛着五彩油花的墨绿色液体，沉默不语。
“地的问题”，林舟在会议上那沉重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这片土地，已经被毒害得太深了。罚款、查封，都只是第一步。要让它恢复生机，种上新的、健康的“庄稼”，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
她站起身，拿出手机，给林舟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六个字：“云州，手术完成。”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她割掉的这颗毒瘤，背后连着无数根错综复杂的血管。现在，那些血管里的东西，该被惊动了。
果然，不到十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苏晓接通，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掩饰不住怒火和惊惶的声音。
“是苏处长吗？我是钱宏斌……我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给我们王市长一个面子……”
苏晓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很快，电话再次响起，是另一个号码。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有说情的，有质问的，甚至有隐晦威胁的。
苏-晓一概不接，全部挂断。
她站在一片嘈杂和混乱之中，表情却平静得像暴风雨的中心。她在等。等那个最有分量的一通电话。
终于，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苏晓的眼神微微一凝。
省政府，张副省长。
苏晓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她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