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独自站在房间,直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那根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才松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胸口都跟着轻了些。
她走到床边坐下,指尖蹭过军绿色的被面,布料挺括却不硌人,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让浑身发僵的疲惫感稍稍缓了缓。
环顾这间不大的屋子,铁架床、旧书桌、脸盆架上崭新的洗漱用品,一切都透着部队里特有的规整,可落在她眼里,却满是不真。
早上还在山上慌慌张张寻找信号,中午被当可疑分子盘问,下午竟坐在办公室翻译外文资料,现在还能在军区宿舍里歇脚……
这一天的起伏,比她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热闹,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顾淮安。
想到顾淮安,苏禾心里又乱了。这人看着冷硬,可做事却周全得让人没法拒绝。
帮她解了军事区的围,还想着要回她的书本笔记,连请假的理由都提前安排好。
这种外冷内热的反差,让她很是感激,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别想了,先睡觉。” 她抬手拍了拍脸颊,走到书桌前拿起牙刷。
简单洗漱完,薄荷味的牙膏还在嘴里留着,可一沾到枕头,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但脑子却不肯歇,一会儿是德语单词的变格,一会儿是顾淮安锁文件时严肃的侧脸,一会儿又想起明天要回学校上课,各种念头搅在一起,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她暗暗攥紧了被子:不管怎么说,这翻译的活儿必须干好,不光是报答顾团长的信任,这些真实的外文资料,可比书上的例句有用多了,就当是给自己攒高考的底气。不
知熬了多久,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拖出条银线,营区里连虫鸣声都没了,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日子就这么滑进了规律的轨道。
每周总有那么一两天,巷口准时停辆军绿色吉普车,车身擦得锃亮,连轮胎缝里的泥都清得干净。
苏禾提前去班主任办公室,递上那张盖着红印章的公函。
班主任捏着公函翻来覆去看,眉头皱了皱又松开:一个高中生去部队搞实践?
确实奇怪,可那鲜红的公章和清晰的部队编号做不了假,也只能叹口气叮嘱:“注意安全,别耽误上课,有事及时跟老师说。”
可这规律的 “消失”,在苏雪柔眼里却藏着猫腻。
她先是发现苏禾每周总有那么一下午不见人影,书包也不在座位上;后来又从同学闲聊里扒拉出几句 “苏禾上了辆车的零碎话,这让她心里那根怀疑的弦瞬间绷紧了。
车?顾淮宁最近安分得很,没听说经常出门。
那苏禾是去见谁?难道之前猜她攀顾淮宁是错的?她其实搭上了更厉害的人?各种猜测跟藤蔓似的在她脑子里缠来缠去,又酸又急,坐立难安。
苏雪柔曾试着凑过去打听,有次趁那车停在巷口,故意绕过去想瞅瞅里面的人,可驾驶座上的战士眼都没抬,语气礼貌却疏离:“同志,这里是执行任务区域,麻烦让让。”
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来。
问其他同学,也只知道是部队的车,具体干啥的谁也说不清,反而被追问 “你咋这么关心苏禾”,让她憋了一肚子气。
这天放学,她瞅准周晓娟独自收拾书包,脸上堆着笑凑过去:“晓娟,最近总见有车来接苏禾,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不?神神秘秘的。”
周晓娟手里的练习本顿了一下,抬头眨了眨眼,她虽不知道苏禾具体去做啥,但也听苏禾提过要保密,再加上苏雪柔平时对苏禾那态度,心里立马警铃大作。
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语气直白:“苏雪柔,你咋这么好奇呀?苏禾就是去参加活动呗。咋,你也想去?”
这话把苏雪柔噎得够呛,脸上的笑僵了僵,心里暗骂周晓娟看着憨,嘴倒挺严。
她讪讪地摆手:“没啥,就是看她挺忙的…… 行了,你收拾吧,我先走了。”
看着苏雪柔悻悻离开的背影,周晓娟撇了撇嘴,加快速度把书塞进书包,下次她得告诉苏禾,让她防着点这个 “好姐姐”。
苏雪柔可没打算放弃。
隔天放学,特意堵在苏禾必经的小巷口,努力挤出随和的笑,语气藏不住急切:“苏禾,等等!最近总见部队的车来接你,到底去干什么?这么神秘。”
苏禾停下脚步,看着她眼里的探究,心里早有准备。
语气平淡,抬脚想绕过去:“没什么神秘的,就是参加个学习小组。”
“学习小组?” 苏雪柔往前跨了一步,又拦住她,语气里的讥讽藏都藏不住,“什么样的学习小组,还得部队派吉普车接?你别唬我了!是不是顾淮宁帮你找的关系?你又去见谁了?”
苏禾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她:“苏雪柔,你想多了。就是普通的学习活动,跟其他人没关系。部队派车,不过是为了安全和方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