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激烈昂扬的音符,在顾辰风托着江浸月的腰肢完成一个漂亮的定格动作后,戛然而止。
画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江浸月微微后仰,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兴奋红晕和畅快淋漓的笑容;顾辰风稳稳地扶着她,脸上也洋溢着尽兴后的赞赏与愉悦。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尖叫声和口哨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几乎要掀翻宴会厅的穹顶!灯光重新亮起,无数道目光炽热地聚焦在舞池中央这对光芒四射的男女身上。
然而,这绚烂的高潮仅仅持续了刹那。
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影,如同划破炽热空气的寒刃,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切入了这片沸腾的海洋,骤然阻隔了所有投向她的视线。
殷夜沉站在了他们面前。
他甚至没有看顾辰风一眼,仿佛对方只是背景板。他所有的注意力,那双已然沉静到极致、深处却翻涌着暗流的凤眸,精准地锁在江浸月脸上。
刚才那份肆意和欢愉,如同被冰水浸透,瞬间从江浸月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清醒的惶惑和冰冷。他脸上没有暴怒的痕迹,但那种无声的、几乎能将空气凝滞的冷意,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惊。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方圆几米内喧闹的宾客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声音,愕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尽兴了?”殷夜沉开口,声音不高,低沉平稳,却像冰片划过琉璃,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江浸月嘴唇微颤,下意识地想抽回还被顾辰风虚扶着的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一只冰冷而力道十足的手握住。那握法并非粗暴的抓扯,而是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不容挣脱地圈住,指尖的温度冰得她一哆嗦。
“殷总。”顾辰风反应过来,眉头微蹙,上前半步,语气保持着礼貌但带着清晰的不赞同,“一支舞而已。”他试图缓和气氛,目光落在殷夜沉握住江浸月的手上。
殷夜沉这才缓缓将视线移向他,那眼神极淡,却像裹着冰霜的刀锋,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与不容置喙的警告。
“顾导,”他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重如千钧,“失陪。”
他甚至没有给顾辰风再次开口的机会,握着江浸月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不容置疑地将她从顾辰风身边带离。
江浸月身不由己地被那股沉稳的力量牵引,高跟鞋轻轻磕碰了一下。他没有粗暴地拖行,但那步伐坚定而迅疾,迫使她必须跟上他的节奏,姿态虽不失优雅,却弱势尽显,完全暴露在全场惊愕的目光之下。
“殷夜沉!”顾辰风提高了声音,脸上染上薄怒,想要追上去。
但周屿不知何时已如同影子般悄然上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逾越:“顾导,殷总吩咐,送江小姐回去休息。请您留步。”
“他!”顾辰风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浸月被那样半强制地带离,脸色难看。
全场一片诡异的寂静。
方才的热烈狂欢与此刻冰冷现实的对比过于鲜明。所有宾客都屏息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在舞池中央绽放所有光芒的女人,此刻像被无形线绳牵走的木偶,消失在宴会厅的出口。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苏晚意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殷夜沉对身后的骚动置若罔闻。他面色冷凝,下颌线紧绷,紧抿着唇,握着江浸月的手腕,步伐迅疾而坚定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离开。他所经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一路无话,只有江浸月细碎的、试图跟上却徒劳的脚步声,和他冰冷压抑的沉默。
直到将她塞进那辆黑色座驾的后座,车门“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窥探。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送风声和她尚未平息的、带着惊惧的喘息。
殷夜沉没有立刻发作。他抬手,动作略显烦躁地扯开了那束缚着他脖颈的、一丝不苟的领结,将领带从衬衫领口抽下,随意扔在一旁的座位上。这个动作依旧优雅,却透着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躁动。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更显深邃幽暗的眸子,如同盯紧了猎物的夜行动物,沉沉地锁住缩在角落、脸色发白的江浸月。
密闭的空间里,他每一个细微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半晌,他从齿缝间,极缓极慢地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