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易家别墅的雕花木门时,一股沉静的贵气扑面而来。客厅里没有多余的亮色,深胡桃木色的护墙板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线条利落的欧式石膏线勾勒出精致的顶花,一盏巨型水晶吊灯悬在中央,细碎的光斑透过切割面洒在波斯地毯上,映得羊绒纤维泛着温润的光泽。
易向行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沙发扶手上搭着一条驼色羊绒毯,旁边的紫檀木边几上,青瓷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汝窑开片的纹路在暖光下若隐若现。他手里捏着一份烫金封面的财经杂志,却显然没看进去,听到动静时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局促。
“回来了。”他放下杂志,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没开过口。
易南希“嗯”了一声,换鞋的动作刻意放慢了些。玄关处的黄铜穿衣镜映出她的身影,镜框上雕刻的缠枝莲纹被擦拭得锃亮,旁边立着的落地大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冬青,红果配着深绿枝叶,是管家刚换的时令装饰。
许久没回家,空气里的沉默都带着生疏的重量。她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客厅尽头的古董摆钟滴答作响,那是祖父留下来的瑞士机芯,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衬得偌大的空间愈发安静。
易南希攥紧了背包带,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身往楼梯走:“我先回房间了。”
易向行没拦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才缓缓靠回沙发,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底爬满疲惫的红血丝。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傅抱石的山水图,泼墨的气势里藏着岁月沉淀的从容,此刻却衬得他的身影格外落寞。
卧室里的陈设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书桌上的相框却格外刺眼。易南希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养母楚怜月的笑脸——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楚怜月搂着她的肩,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这个可怜的女人。
易南希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发闷。楚怜月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是丈夫和她的亲表妹暗结的恶果。她含辛茹苦带大了别人的孩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最后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里。
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易南希的记忆里。她甚至不敢去想,楚怜月弥留之际,是否对这一切有过一丝察觉?
正胡乱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砚之”三个字。易南希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还有些发紧:“喂?”
“在家吗?”林砚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难得的轻松,“我刚忙完,楼下有家新开的牛排馆,评价不错,要不要一起?”
易南希看着窗外沉下来的暮色,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好,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里楚怜月的笑脸,指尖用力按了按眉心,转身拿起外套。或许离开这里也好,至少能暂时躲开这满室的压抑,躲开那份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