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的声音在路口回荡，沈墨渊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姜悦兮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接过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外面裹着深灰色防水布，用胶带缠了好几圈。
“明天演出用的？”她小跑两步凑近，“不会是舞鞋吧？至于加急？”
“不是舞鞋。”他低头检查封口，“是道具组临时改了装置结构，这个要今晚调试。”
她歪头打量：“看起来挺重的。”
“嗯，金属支架。”他把包裹夹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自然牵住她，“走吗？我送你回宿舍。”
“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弄？”她边走边问。
“得测稳定性。”他说，“万一舞台上塌了，不只是尴尬的问题。”
她轻哼一声：“你们舞团也真是，临到最后一刻还在改。不像我们排练，早就定型了。”
“你们有你在，定得快。”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点笑意。
她耳朵微动，假装没听见，脚步却轻快了些。
路上安静，只有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响。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刚才林悦说《重启》，是不是也在暗示什么？”
沈墨渊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抿了抿嘴，“她今天表现得挺真诚的。尤其是摔那一下，你冲出去扶她的时候，她眼神都不一样了。”
“人摔多了，总会学会看清楚谁伸手。”他说。
“那你以前……真没对她有过别的想法？”她试探着问。
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你想听实话？”
她心跳快了半拍：“废话，不然我问？”
“高中三年，她是唯一一个敢直接跟我说‘你太冷了’的人。”他语气平静，“那时候我觉得烦，现在想想，她其实比很多人都勇敢。”
姜悦兮眉头轻轻皱起。
可他紧接着说：“但勇敢不等于适合。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靠‘提醒’才靠近我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翘起来：“所以我是自动导航款？”
“精准制导。”他点头，“出厂设置就是我。”
她笑出声，抬脚轻轻踢他鞋尖：“油嘴滑舌，今晚已经超标了啊。”
他没躲，反而握紧了她的手：“回家再说。”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探头看了一眼，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进去。姜悦兮朝沈墨渊挥挥手，转身要上楼。
“等一下。”他叫住她。
她回头：“又怎么了？”
“明天九点，别赖床。”他说，“早餐我带了你喜欢的肉松三明治。”
“谁要你带！”她嘴硬，“我自己会买。”
“顺便。”他淡淡道，“不是特意。”
她翻个白眼，蹦跳着上了台阶。
第二天一早，排练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姜悦兮抱着水杯推门进来时，沈墨渊正蹲在地上调试那个金属架。旁边放着工具包，螺丝刀、扳手摊了一地。
“来了。”他抬头看她一眼，“吃了吗？”
“吃了。”她走过去，把手里多带的一瓶牛奶递给他，“给你留的，别浪费。”
他接过，拧开喝了一口：“谢谢。”
“这东西到底干嘛用的？”她指着架子。
“升降平台。”他说，“配合灯光做错位视觉效果。你跳到最高点时，它会上升十公分，让你看起来像飘起来。”
“哇哦。”她眼睛亮了，“科技与狠活结合体。”
“差不多。”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待会儿你先走一遍动作，我调时间和高度。”
排练开始后，一切顺利。直到第三次合乐，架子突然发出“咔”的一声闷响，猛地倾斜了十五度。
姜悦兮正在腾空，落地瞬间差点崴脚，幸好反应快，单膝跪地缓冲。
“怎么回事！”她惊魂未定。
沈墨渊立刻冲上前，检查连接处：“螺栓松了，应该是运输震动导致预紧失效。”
“这也太危险了吧！”她站起来揉了揉膝盖。
“抱歉。”他声音低沉，“是我没提前做压力测试。”
“别自责。”她摆摆手，“好在没真伤着。”
他蹲下重新固定零件，手指被边缘划了一下，血珠冒出来也没管。
她看见了，从口袋掏出创可贴递过去：“喏，别让伤口感染。”
他接过，低头贴上：“谢谢。”
她盯着他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林悦昨天发了个动态。”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说什么？”
“她说，《重启》这支舞，是为了告别过去的自己。”她语气轻松，“还配了张练习室的照片，地上全是汗渍，挺拼的。”
“她确实练得很狠。”他收起工具，“上周我还看见她半夜一个人在加训。”
“你觉得她是真的想变？”她问。
“真假不重要。”他站起身，“重要的是她愿意当众摔倒，然后接受别人扶。”
她怔了怔，点点头：“也是。”
中午休息时，林悦发来消息：【方便吗？我想见你一面。】
姜悦兮回了个问号。
对方很快回复：【关于昨晚的事，有些话想当面说。】
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园碰头。
林悦穿着宽松运动服，脸色有点憔悴。
“谢谢你来看我。”她低声说。
“有事就说呗。”姜悦兮靠着长椅站着。
“我知道之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林悦攥着手心，“散播谣言，故意接近沈墨渊，还想在比赛那天搞小动作……我都记得。”
姜悦兮没说话。
“我不是想求你原谅。”她抬起头，“我只是……不想再骗自己了。”
“那你现在算什么？”姜悦兮问，“幡然醒悟？浪子回头？”
“都不是。”她苦笑，“我只是终于承认，我喜欢沈墨渊，但从头到尾都没赢过你。”
姜悦兮愣住。
“不是因为家世，不是因为外表。”林悦声音发颤，“是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一样。那种光，我追一辈子也追不到。”
风吹过，树叶簌簌响。
“所以我决定退出。”她说，“下周的比赛，跳完这支舞，我就退团，申请交换生项目。”
姜悦兮沉默了几秒：“你不用为了我们做这种决定。”
“不是为了你们。”林悦摇头，“是为了我自己。再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姜悦兮：“能不能帮我转交给他？就当是……正式告别。”
姜悦兮接过信，没拆：“你自己为什么不给？”
“怕控制不住。”她眼眶红了，“最后一次软弱，行不行？”
姜悦兮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又熟悉。
曾经那个处处针对她的林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终于学会低头的女孩。
“信我帮你转。”她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交换生也好，退团也罢，别把自己逼得太狠。”她语气认真，“人都会犯错，但没必要用余生赎罪。”
林悦怔住，眼泪终于落下。
“谢谢你，悦兮。”
傍晚，排练结束。沈墨渊收拾器材时，姜悦兮把信放在他工具包上。
“林悦让我给你的。”
他看到信封，顿了顿，没拆。
“她说这是告别信。”她补充。
他拿起信，看了很久，最后放进外套内袋。
“你不看？”她问。
“看完也不会改变什么。”他说，“她的人生，该由她自己书写。”
“你倒是洒脱。”她撇嘴。
“不是洒脱。”他拉上包链，“是尊重。”
两人并肩走出大楼，夕阳斜照。
她忽然拽住他袖子：“喂。”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咬了咬嘴唇，“她真的走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她？”
他停下脚步，认真看她：“会。”
她心里咯噔一下。
“但我想的，是高中那个爱较劲、总说我太冷的同桌。”他声音很轻，“不是后来那个想破坏我们感情的人。”
她盯着他眼睛，确认没有一丝游移。
“算你过关。”她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不过下次回答这种问题，记得加个‘当然不会’开头，省得我心跳加速。”
他跟上去，嘴角微扬：“知道了，老板。”
她回头瞪他：“谁是你老板？”
“心跳加速的那个。”他语速平稳，“得负责。”
她气笑了，抬脚作势要踢，他敏捷一闪，反手牵住她。
“回家吃饭？”他问。
“走。”她甩开他的手又主动勾住他胳膊，“不过说好，不准再提林悦了，听得我胃口都差了。”
“遵命。”他点头。
他们拐过路口，身影渐渐融入晚霞。
而此刻，林悦正坐在琴房门口，望着空荡的走廊。
她手里握着一张机票预订单，目的地是北欧一所艺术学院。
手机屏幕亮着，最新一条搜索记录是：【如何从零开始重建人生】。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按下删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