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一声，嗓音低，冷冰冰的，没一点热乎气。
姜悦兮没吭声，手指搭在挂断键上，悬着，没按下去。
“怎么？删我号挺利索，听我说话就怂了？”他语气吊儿郎当，像早等着她打这电话，“你锁屏那张照，我看了。挺甜？假的。”
她挑眉：“哦？哪儿假？”
“沈墨渊能笑成那样？他为谁弯眼睛？你会踮脚亲他？你俩站一块儿，像情侣？更像签合同。”他顿了顿，“除非——演的。”
姜悦兮笑了：“你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缺你这种会编的。”
“我不是编。”他压低声音，“我是提醒你。你在沈墨渊心里，连个标点都算不上。”
她懒得解释：“那你打这电话，是替他分手官宣？还是给自己刷存在感？”
“我就想问，”他忽然换了调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赢？”
姜悦兮靠进椅背，手机贴耳朵，语气轻：“凭我每天睁眼先看他回没回消息，凭他熬到半夜做实验还顺手给我带奶茶，凭他记得我花粉过敏但不怕猫，凭他看我的眼神——跟看别人，根本不一样。”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这些，你抄不来。”
对面沉默几秒，突然笑出声：“行，你挺信自己。可你知道林悦为啥被踢出社团？真以为就因为她搞小动作？”
姜悦兮指尖一抖。
“沈家亲自下的手。”他说，“老爷子一句话，她连校庆志愿者名单都进不去。你猜为啥？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姜悦兮呼吸一紧。
“你以为你是受害者？你是被护着的那个。从她第一张截图发你开始，沈墨渊就在查。他没报警，怕你被网暴。他找人溯源，怕你一个人扛。你呢？你刚才是不是还在想——他是不是真有过别人？”
她没说话。
“你在怀疑。”他语气笃定，“哪怕你刚发完‘我比你想象中难搞’，心里也在晃。”
姜悦兮咬了下嘴唇。
说不出话。
不是怕，是……疼。
她不怕被人盯，不怕被算计，不怕背后捅刀。她怕的是，她信的人，其实没那么信她。
电话那头像看穿了：“你犹豫了，对吧？”
她没否认。
“你说你不怕，可你删了录音，关了机，还特意设了锁屏照——那是证明给谁看？是他，还是你自己？”
姜悦兮猛地攥紧手机。
“你不用证明。”男人忽然说，“但你得想清楚。你是要做个‘难搞’的对手，还是做个‘值得’的女朋友？”
她愣住。
“你可以继续查，继续怼，把人逼到墙角。可你得知道，每一步反击，他都得夹中间。他护你，就得伤人；他不管，你就受伤。你真想让他为你变成另一个人？”
姜悦兮闭了闭眼。
她想起昨晚沈墨渊在实验室低头写笔记的样子，想起他递奶茶时指尖的温热，想起他说“手眼协调失调”时那副欠揍的认真脸。
她不是没怀疑过。
她只是……不想信。
可现在，有人把她心里那点摇晃，赤裸裸掀开。
“你到底是谁？”她问。
“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你接下来想怎么走。继续刚到底，还是——试着软一次？”
她冷笑：“软？我姜悦兮谈恋爱，不是来认怂的。”
“我不是让你认怂。”他声音缓了，“是让你信他。不是用狠话，不是用反击，是用‘我愿意等你说实话’的那种信。”
姜悦兮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刚发的语音：“沈墨渊说，让我告诉你——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女朋友的手机。”
她说得硬气，可现在想想，她根本没问他这话是不是真的。
她只是……借他的名，给自己撑腰。
她不是在护他，是在护自己的安全感。
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沈墨渊为啥从不提林悦？不是怕你误会，是怕你觉得你不够好。他宁可背锅，也不愿你有一秒怀疑自己不配。”
姜悦兮眼眶发热。
“所以，别再问‘她是不是白月光’了。”男人说，“问问他，‘我是不是唯一’。这才是你该问的。”
她没说话。
“你犹豫，是因为你在算。可感情不是谈项目，没KpI，没尽调。你再聪明，再能查，也查不出一颗心是不是为你跳。”
姜悦兮深吸一口气：“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信他，结果发现我错了呢？”
“那你就输一次。”他说，“可你连信都不敢信，你已经输了。”
电话断了。
姜悦兮盯着黑屏的手机，一动不动。
没开机，也没回微信。
她就坐在那儿，脑子里一遍遍过沈墨渊的眼神、话、每一次替她挡的事。
她想起上周聚餐，陆羽当着所有人问：“悦兮，你跟沈墨渊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他是校草？”
全场静。
沈墨渊放下筷子，看着他：“她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每天六点起床给她做早餐，因为她过敏，我熬的粥要过三遍筛。”
没人说话。
他继续：“你追她，请看电影、送花、发朋友圈。我做这些，从不拍照。”
那天晚上，她在宿舍楼下等他，一句话没说，踮脚亲了他。
现在想，那不是冲动，是藏了好久的确认。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沈墨渊头像亮着。
最后在线：两分钟前。
她点开，打字：“你在哪？”
发出去，又撤回。
重打：“你之前说，梦到我喂你饼干，咬到手指……是真的吗？”
发送。
三秒后，回：“真。上周三凌晨，我写完报告饿醒了，梦见你在床边，拿小饼干往我嘴里塞。我一咬，是你手指。”
她眼眶一热。
再打：“你耳朵红，是因为梦见我，还是……你其实常梦见我？”
过了好久，他回：“因为每次梦见你，我都怕醒来看不到你。”
她鼻子一酸。
飞快打字：“林悦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次回得快：“怕你觉得你是替代品。可你不是。你是让我开始盼明天的人。”
她咬住下唇，眼泪差点掉。
删了所有质问，只打一句：“我想见你。”
“在实验室。门没锁。”
她起身，抓起外套就走。
初春风还凉，她没拉拉链，一路快走。
实验室灯亮着。
她推门进去，沈墨渊正对着显微镜记数据，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她，笔尖顿住。
她走过去，一句话没说，直接抱他。
他愣住，笔掉桌上。
“怎么了？”他声音轻。
她埋他肩上，闷着：“我刚才……有点不敢信你。”
他没动，慢慢抬手，环住她。
“现在呢？”
“现在信了。”她吸了吸鼻子，“但我还是怕。”
“怕什么？”
“怕我太作，怕我太敏感，怕以后别人一句话，我又怀疑你。”
他轻轻拍她背：“那就怀疑。但记得，先问我。”
她点头。
他低头看她，认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查真相，也不会让任何人让你委屈。但你要答应我，别把自己逼太狠。”
她眨眨眼：“那你也要答应我，有事别自己扛。”
“好。”
她忽然抬头：“刚才那电话……是你让人打的？”
他皱眉：“什么电话？”
她摇头：“没事。”
她没问是谁，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有人点醒了她，而沈墨渊，接住了她。
她松开他，擦了擦眼睛，故作轻松：“那个……我饿了。”
他笑：“食堂关了。但我藏了份蛋炒饭，在微波炉。”
“你还藏私房菜？”
“专门给你留的。”他拉开抽屉，拿出保温盒，“知道你查东西会忘了吃饭。”
她接过，打开，热气冒出来。
她舀一勺，塞嘴里，烫得直哈气。
“傻不傻，这么烫就吃。”他抽了张纸递她。
她笑：“因为是你给的，所以想快点吃到。”
他看着她，忽然叫她：“悦兮。”
“嗯？”
“谢谢你，选择信我。”
她低头吃饭，嘴角翘：“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输。”
他笑出声，耳尖红了。
她正要说话，手机震了。
她一看，校园系统通知：
【您的账号于今日14:23被异常登录，已自动锁定。如需解锁，请联系信息中心。】
她看了眼时间。
正是她关机那会儿。
她没慌，也没气，把手机倒扣桌上。
沈墨渊瞥了一眼：“还查吗？”
她摇头：“不查了。”
“就这么放过？”
她笑：“不是放过，是懒得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她把空饭盒递他：“洗碗。”
他接过，无奈：“你就不能说‘陪我去散步’或者‘抱抱我’？”
“俗。”她摆手，“洗完碗再抱。”
他摇头笑，转身去水池。
她靠桌边看他背影，忽然觉得，刚才那通电话，像场暴雨，把她心里的灰全冲干净了。
她不是不犹豫。
她是终于敢，把犹豫说出来。
沈墨渊回头：“水凉，别站风口。”
她应了声，没动。
他洗完碗，走过来，摸她脸：“真不冷？”
她摇头，蹭他掌心。
他低头，轻轻吻她额头。
她闭眼，嘴角扬。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
她没拿。
沈墨渊替她拿，看了眼。
不是通知，不是诈骗，不是匿名。
是条朋友圈提醒。
陆羽发了张图：图书馆窗外的樱花，配文：“有些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像远在天边。”
下面几个点赞。
姜悦兮睁开眼，看屏幕，轻声说：“他还不死心？”
沈墨渊把手机放回桌上，语气平：“死不死心，是他自己的事。但你得记住——你现在站的地方，是谁给你的？”
她抬头看他。
“是你自己走过来的。”他握她手，“不是谁追来的，也不是谁让的。是你选的。”
她笑了：“那我选你，选定了。”
他点头：“我接住你，接定了。”
她靠回他怀里，听他心跳。
咚、咚、咚。
稳得不像话。
她忽然说：“你说……陆羽会不会再搞事？”
“会。”沈墨渊说，“但那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他低头看她，“你现在连我的梦都信了，还会怕现实里的小风小浪？”
她笑出声，刚要说话。
手机第三次震。
这次是微信。
她拿起来，点开。
林悦的账号。
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我想和你谈谈。”
姜悦兮盯着那行字，没通过，也没拒绝。
她抬头看沈墨渊。
他眼神一沉，刚要开口。
她点下“通过”。
然后，秒删。
好友列表空了。
她锁屏，塞进兜里。
“游戏结束了。”她说。
沈墨渊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牵她手：“走，我带你去吃宵夜。这次不藏了，点你最爱的麻辣烫。”
“不怕被拍？”
“拍。”他扬眉，“上热搜我都认。”
她笑弯了眼。
两人手牵手走出实验室。
门自动落下，灯熄。
走廊尽头，摄像头红光一闪。
暗处，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