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魂峒的雾气渐渐散去,十二串青铜风铃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我拾起地上那半截裁罪剪,断刃处传来刺骨的寒意。镜渊之力流转,映出它最后的记忆——
*百年前,墨家先祖手持完整的断尘剪,站在阴阳交界处。
*剪刃一分为二的刹那,两道金光分别没入两个婴儿心口。
其中一个是我爷爷,另一个......竟是玄夜!
原来如此。我猛地抬头看向玄夜,你也是裁断师?
阴差的黑袍无风自动,袖口缓缓滑出半截银色剪刀——与和光剪形制相同,却泛着冷冽的寒光。
也是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才是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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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夜。
玄夜的银剪在烛光下流转着水纹般的光泽。他将剪刀平放在柜台上,与和光剪并排而列。
和光剪主剪善缘,我的同尘剪主断恶业他指尖轻点银剪,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当年墨家先祖将双剪分离,就是怕有人同时掌握两种力量。
沈晦胸前的黑洞已经结痂,闻言皱眉:那裁罪判官......
是个蠢货。玄夜冷笑,他以为集齐双剪就能无敌,却不知阴阳必须平衡。
胡离变回人形,九条尾巴不安地摆动:可阿七现在不就能用和光剪断恶缘了吗?
不完整。我摩挲着和光剪上的纹路,每次使用都会消耗生命力,就是因为缺了另一半。
谢槐安突然开口:我娘......留了话。
他掏出胸前的玉坠,里面飘出一缕青烟,在空中凝成谢母生前的模样:双剪重聚日,黄泉倒流时......小心镜中人。
话音刚落,玉坠地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块青铜镜碎片——镜面映出的不是我们,而是一条奔涌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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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后院。
我独自站在水缸前,将镜片浸入水中。血河的倒影在水面扩散,渐渐显露出河底的景象——
成千上万的亡魂被铁链锁在河床,他们挣扎时带起的水流,形成了人间的。而在最深处,赫然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框上缠绕着熟悉的金色丝线......
这是......
黄泉镜。玄夜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裁罪判官真正想解放的东西。
我回头看他:镜中有什么?
阴差的银剪划过水面,倒影瞬间破碎:另一个你。
夜风吹过,我们脚下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瞬——我的影子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
:黄泉倒影
水面恢复平静的刹那,我的影子突然伸出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触感冰凉,像浸过冥河的绸缎。
别动。玄夜的银剪抵住我后心,它在模仿你。
我缓缓低头,本该随我动作的影子,此刻正仰着头与我对视——它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它手中虚握的轮廓,分明是一把剪刀的形状!
镜渊......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你看见了吧?河底那个......
胡离的狐火瞬间照亮后院,可影子的轮廓反而更加清晰。它松开我的肩膀,指向水缸:看啊,我们的要醒了。
水面再次泛起涟漪,血河的倒影中,那面青铜镜的镜面正在龟裂。透过裂缝,隐约可见一个与我容貌相同的人被锁链缠绕,他手中握着的......是完整的断尘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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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阴司。
玄夜带我们穿过鬼门关时,守门的牛头马面齐齐跪地。直到走过望乡台,他才解释:他们跪的不是我,是你影子里的东西。
沈晦的铜钱阵始终环绕着我们:阿七,你的影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话的?
我回忆着:大概是......用过裁断之力后?
错了。玄夜突然在一座血池前停步,是从你出生开始。
池中血水翻涌,渐渐凝成画面——
*婴儿啼哭声中,接生婆剪断脐带的剪刀突然崩裂。
*一道金光没入婴儿心口,另一道则钻进了他的影子。
抱着孩子的爷爷似乎早有预料,对着影子深深一揖......
双生之剪。玄夜的黑袍浸入血池,和光剪认主,同尘剪化影。墨家每一代裁断师,都是两个人。
胡离的尾巴炸成蒲公英:所以阿七的影子才是真正的......
另一半。我的影子突然接话,它不知何时已经脱离地面,像一幅立体的剪影站在血池边,或者该说,我才是主体?
血池突然沸腾,池底传出锁链崩断的巨响。玄夜脸色骤变:不好!黄泉镜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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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深处。
穿过十八层地狱后,我们站在了一条血河边。河面漂浮着无数挣扎的亡魂,而河床深处,那面青铜镜的裂缝已经蔓延到镜框。
镜中的嘴角渗出黑血,手中的完整断尘剪正一寸寸剪断锁链。每断一根,就有大量亡魂化作黑烟消散——他们的因果被彻底抹除了!
必须阻止他。玄夜的银剪指向我的影子,只有你能做到。
影子大笑:凭什么?镜中那位才是真正的裁断师!
它突然扑向我,冰冷的触感瞬间侵入四肢百骸。镜渊之力在体内暴走,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第一代裁断师发现双剪之力过于强大,将恶念封入镜中。
*每一代墨家传人出生时,影子都会继承这部分恶念。
而爷爷临终前剪断的,正是影子与镜中本体的联系......
现在明白了?玄夜的银剪抵住我咽喉,你只是个容器。
血河突然掀起巨浪,青铜镜彻底碎裂。镜中破水而出,完整的断尘剪直指苍穹——
晚了。我的影子在我耳边轻笑,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