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公里的距离在平时对重立体而言不过转瞬,但在噬极兽的重重围堵下,每一步都踏着钢铁的残骸和怪物的尸体。当他们终于撕开最后一道由蛇狗和刺鳗组成的防线,冲出浓雾的遮蔽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一条巨大而深邃的裂谷如同大地的狰狞伤疤,横亘在猎荒者们与那片被荆棘藤蔓和腐朽建筑包裹的旧研究所废墟之间。
裂谷对面,隐约可见研究所标志性的、布满巨大管道和破碎玻璃幕墙的建筑轮廓。而连接两岸的,只有一道从中断裂的巨大桥梁残骸。
这断桥如同被巨神斩断的脊椎骨,一端深深嵌入他们脚下的岩层,另一端则如同垂死的巨兽头颅,悬垂在裂谷中央上方数十米的虚空中。断裂面粗糙狰狞,锈蚀扭曲的钢筋如同折断的肋骨般暴露在外。
桥面在裂谷中央戛然而止,下方是翻滚着灰紫色雾气、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狂风在裂谷间呼啸,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该死!”墨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喘息,“地图上没标这桥断了这么彻底!这宽度……破晓极限喷射或许能过,但其他的……”
艾丽卡的狙击型机体迅速扫描着对岸的距离和环境:“直线距离超过五十米。对面着陆点狭窄,布满碎石和钢筋残骸,风险系数极高。下方气流紊乱,存在致命涡流。”
昆杰驾驶的老“撼地者”走到断桥边缘,沉重的机体让脚下的碎石簌簌滑落深渊,他看向对面那如同天堑般的距离,又回头看了看队伍里几台行动受损的机体,尤其是两台几乎无法正常行走的“撼地者”,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动。
“马克,带能冲的人过去!”昆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老兵特有的决断,“我们留下!给你们断后!吸引下面那群畜生的注意!”他没有说“掩护”,那意味着必死。
“不行!”马克猛地扭头,断然拒绝。他的目光扫过昆杰那张坚毅又疲惫的脸,扫过另外几位沉默却将手指死死按在武器发射键上的老兵,最后落在那两台艰难维持着平衡的破损机体上。
“要么一起过去,要么一起死在这儿!”马克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破晓,启动极限模式!”他猛地将动力系统操控杆推到底。
“马克!你疯了?!带着那破镣铐,还断着手……”墨城惊怒的声音响起。
但引擎的咆哮淹没了他的话语。破晓重立体主引擎和四肢的辅助喷射口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尾焰,如同在机体后部点燃了一轮小型太阳,狂暴的推力瞬间施加在沉重的机体上。
破晓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从断桥边缘悍然冲出!巨大的加速度让马克瞬间被死死压在驾驶座椅上,断裂的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着对岸那片布满了尖锐障碍物的狭窄着陆点!
狂风在机体周围疯狂尖啸,试图撕扯着将其拖入深渊。断裂的桥面在脚下飞速缩小、远离。那副冰冷的电磁镣铐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地撞击着操控台边缘,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咔哒咔哒”声,仿佛是死神在马克耳边敲响的丧钟。
五十米的距离在极限喷射下转瞬即逝!对岸布满了尖锐钢筋和巨大混凝土碎块的着陆区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稳住……”马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双手爆发出全部的力气,在剧痛中强行操控着重立体做出姿态微调。覆盖着装甲的钢铁巨足狠狠踹在一块凸起的巨大混凝土块上。
混凝土块瞬间爆裂,巨大的反冲力减缓了冲势,但也让机体瞬间失去平衡,向着旁边布满扭曲钢筋的区域翻滚砸落。
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破晓巨大的机体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进一片如同荆棘丛般的钢筋林里。
扭曲锋利的钢筋瞬间如同长矛般刺穿了相对薄弱的腿部装甲!液压油如同鲜血般喷溅而出,机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又翻滚了两圈,最终撞塌了一堵矮墙,在漫天烟尘和碎石中才勉强停住,引擎发出濒临报废的嘶哑哀鸣。
驾驶舱内,马克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眼前发黑,断裂的左臂几乎失去知觉,五脏六腑如同移了位。他剧烈地咳嗽着,透过布满蛛网裂纹的视窗和弥漫的烟尘,看到机体腿部被几根粗大钢筋贯穿的惨状。警报灯疯狂闪烁,腿部动力输出瞬间跌至谷底。
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队长!”艾丽卡的惊呼在频道里响起。
“别管我!看你们的!快!”马克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嘶吼。
对岸的猎荒者们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跃,再无犹豫。
“石锤小队!跟我冲!”墨城一声狂吼,他的机体喷射出蓝色尾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断崖。艾丽卡的狙击型机体动作更加轻盈迅捷,如同低飞的雨燕。飞雪的机体如同融入风中的幽灵,轨迹难以捕捉。
昆杰看着身边几台老旧的机体,尤其是那两台受损的“撼地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赵,老王!跟我来!其他人,护着他们,准备第二波!”
三台老迈的“撼地者”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引擎轰鸣着冲向断崖边缘。他们不像年轻人的机体追求速度和灵巧,而是如同巨石般沉重地跃起,依靠强大的初始动能和相对平稳的姿态,笨拙却坚定地划过深渊。
沉重的撞击声在对岸接连响起,烟尘弥漫。老赵的机体落地不稳,翻滚出去,撞塌了一堆腐朽的货箱。昆杰的机体则幸运地落在相对平坦的区域,只是震得驾驶舱嗡嗡作响。
最后,在剩余猎荒者的掩护和心提到嗓子眼的注视下,两台受损的“撼地者”也爆发出最后的动力,带着一往无回的悲壮,成功地飞跃了天堑,虽然落地姿态狼狈,一台更是直接撞塌了半堵墙,但终究是过来了。
裂谷对面,失去了主要目标的噬极兽群发出愤怒的嘶吼,却只能徒劳地在边缘徘徊。
“清点人数!整备!最快的速度!”马克强忍着身体和机体的双重剧痛,声音沙哑地命令道。他挣扎着操控破晓,强行将贯穿腿部的几根粗大钢筋用链锯刀切断,机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动力输出勉强恢复了一成。手腕上的镣铐也终于在如此大的动静下断开了。
短暂的喘息时间异常宝贵。猎荒者们迅速检查机体损伤,补充能量,处理伤势。
马克狠狠咬了一口干硬寡淡的能量棒,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映着远处被藤蔓缠绕的研究所废墟,只有一片燃烧的冰冷。
马克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药,必须拿到。”
短暂的休整如同偷来的时光。破损的机体只能进行最低限度的紧急处理,浓雾深处噬极兽的低吼从未停歇。
破晓重立体受损的腿部在马克的强行操控下,发出不祥的金属摩擦声,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呻吟。
旧研究所的轮廓在浓雾中渐渐清晰。巨大的、布满锈迹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缠绕着早已坍塌过半的厂房主体,破碎的玻璃幕墙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扭曲的金属大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如同择人而噬的幽深洞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而怪异的混合气味,旧金属的锈腥、化学药剂的刺鼻残留、植物腐败的甜腻,还有一种……仿佛无数生命沉寂后酝酿出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雷达异常!”飞雪冰冷的声音在频道中突兀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压抑的寂静,“入口区域……没有噬极兽生命信号!重复,入口区域无目标信号!”
这诡异的情况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在尼尔瓦纳的核心区,一片如此庞大的建筑废墟,竟然没有噬极兽盘踞?这比铺天盖地的兽群更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