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需要地方停驻，恢复。”逍遥的回答直接得近乎粗粝，仿佛在陈述一件物品的存放需求，“我留下，确保它不会…失控。这对彼此都好。”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格雷那只冰冷的机械眼，仿佛那足以洞穿混凝土的扫描光只是拂面的微风。
“留下？”格雷的眉头拧紧，机械眼红光陡然炽盛了一瞬，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瞳孔，“留下这毁天灭地的凶器在灯塔内部？谁能担保它的安全？谁能担保你的？”每一个词都像铁块砸在钢板上。
“我即担保。”逍遥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那尊沉默的巨像，“它现在的状态，比任何时刻都稳定。而我留下，就是它的缰绳。”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边缘，那里似乎藏着无形的利刃。
“缰绳？”格雷咀嚼着这个词，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更深。他看向摩根，寻求确认。
摩根沉痛地点了点头，声音更低：“格雷城主，我亲眼所见，是这位…先生…和那台机甲救了我们。那些噬极兽…在它面前如同蝼蚁。”
平台上的压抑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一面是拯救了灯塔精锐力量的恩人，一面是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本身。
格雷那只正常的人类眼睛微微眯起，飞快地权衡着。拒绝，可能立刻招致无法承受的怒火；接受，等同于将一颗无法控制的毁灭之源引入心脏。左臂“审判之锤”的能量核心在装甲下传来低沉的嗡鸣，如同他此刻剧烈翻腾的思绪。
许久，格雷紧绷的身体线条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松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混合着机油和金属粉尘的气息。
“灯塔底层，旧港口卸货区，”声音如同生锈齿轮的摩擦，带着沉重无比的压力，“那里空间足够，远离核心生活区。它只能停在那里。”他死死盯住逍遥，机械眼红光灼人，“而你，罗辑先生，你的活动范围将受到最严格的监控。这是底线。”
“可以。”逍遥的回答干脆利落，仿佛早已预料。他甚至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就在格雷紧绷的神经因初步协议的达成而稍有松懈时，临渊者面罩上那冰冷的投影忽地波动了一下。
覆盖多层结构的面罩如同水银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内部驾驶舱的一角。一股冰冷纯净的白色气雾从中涌出，瞬间又被高处盘旋的干燥风吹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连格雷那只冰冷的机械眼都暂时停止了扫描逍遥。
一道身影从那狭窄的开口中跃下。
她身形矫健而曼妙，乌黑的长发在跃下的瞬间被气流拂动，如同绸缎般扬起，随即又利落地垂落肩头。
一身贴合的灰黑色作战服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腰间斜佩着一柄古朴狭长的唐刀——阿赖耶识。
她的脸庞清丽而冷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从极寒冰原上走出的玉像。双脚踏上平台冰冷的钢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白月魁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人群，扫过格雷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眼，扫过摩根和维克多疲惫而震惊的脸，扫过担架上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的埃隆，最终落回到格雷身上。
那双眼睛，左眸清澈如寒潭，右眼深处却似乎沉淀着与临渊者如出一辙的冰冷银辉，尽管后者已悄然隐去。灯塔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切割着她清瘦的身影，在身后拉出一道笔直而孤峭的影子。
人群彻底安静了。只剩下灯塔上方引擎区永不停歇的涡轮咆哮，如同巨兽的心跳，沉闷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巨大的恐惧刚刚因协议的达成而稍缓，此刻又因这从钢铁巨神腹中走出的女子而再次攥紧了心脏。她是谁？是人？还是这恐怖机甲的一部分？
格雷的左臂微微抬起了几毫米，肩部推进器再次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能量预热低鸣。“普罗米修斯”义眼聚焦在阿赖耶识那毫无装饰的暗沉刀鞘上，又在白月魁那平静得令人心悸的脸上反复扫描。这个女人带来的压迫感，竟不逊于那庞大的机甲本身。
她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山涧滑过冰面，“久违了，钢铁侠。”话语简短，直接点破了身份，也省略了所有无谓的试探。
格雷瞳孔猛地一缩，覆盖合金装甲的左手下意识握紧。那只猩红的机械眼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高速旋转的蜂巢状瞳孔死死锁定白月魁的脸。“是你…”他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混杂着深重的戒备，“真是出乎预料……”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那尊沉默的巨像。
“我没有死。”白月魁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她甚至没有看那巨像一眼，仿佛那只是路边无足轻重的巨石。
“我上来是因为地面的情况变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步履无声，目光却穿透了格雷的警惕，落在灯塔深处灯火通明的穹顶方向，那里是灯塔的统治核心，也是“巨脑”所在。
“玛娜生态的侵蚀在减弱。”她的话语清晰地传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平台上激起无声的涟漪。
“地面的噬极兽活动频率显着降低，攻击性减弱。孢子浓度正在回落。”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格雷那只红光闪耀的机械眼，一字一句，“威胁，正在消退。”
格雷那只正常的人类眼睛瞬间睁大，紧握的金属左手关节因过度用力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普罗米修斯”义眼的疯狂扫描光流瞬间紊乱了一下。
减弱？消退？这对灯塔奉为铁律的末日生存法则，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身后的城防军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和极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嗡嗡。
“你有什么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