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浡被一组九寨沟秋日的照片击中了——层林尽染,碧蓝的海子如同散落人间的翡翠,色彩饱和度直接拉满。
“宋鹤眠!我们必须去!这是色彩学的圣经!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他举着ipad,眼神狂热。
宋鹤眠的目光扫过那些美得不真实的画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资料:“九寨沟,海拔2000-3100米,属高原湿润气候。当前季节,昼夜温差大,紫外线强烈。需评估高原反应风险及防寒防晒物资准备。”
“有你在,我怕什么高原反应!”俞浡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你的风险评估就是我的定心丸!”
宋鹤眠对他的糖衣炮弹无动于衷,但手指已经飞快地开始操作:“鉴于合伙人艺术采风的迫切性及潜在的高原适应性不确定性,‘九寨沟色彩勘探与高原适应性训练项目’启动。首要任务:采购便携氧气瓶、红景天口服液,并升级防晒装备至SpF50+ pA++++。”
进入九寨沟景区,乘坐环保车穿梭于山林之间,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海子依次展现在眼前时,俞浡的嘴就没合上过。
“我的天!这水是真的吗?!这蓝色!这绿色!宋鹤眠你快看!像不像一块巨大的、流动的宝石!”他扒着车窗,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探出去。
宋鹤眠一边将他往回拉,确保安全,一边冷静地充当人形百科:“九寨沟的水色主要源于湖水对太阳光的散射、反射和吸收。水中富含的碳酸钙质及多种矿物元素,加上水底沉积物的色彩,共同构成了这种独特的视觉效果。”
俞浡:“……你能不能暂时抛开你的《十万个为什么》,用灵魂感受一下?!”
在五花海,俞浡被那一片绚烂夺目、如同孔雀羽毛般的湖水彻底征服。他沿着木质栈道狂奔,寻找最佳拍摄角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角度绝了!啊啊啊,那个倒影!宋鹤眠,快帮我拍!”
宋鹤眠则像个沉稳的指挥官,不仅负责拍照,还时刻关注着俞浡的状态:“海拔2472米。控制情绪,减缓步速,深呼吸。”
当俞浡试图模仿旁边游客,脱了鞋袜想把脚伸进那看起来冰凉剔透的水里时,被宋鹤眠一把按住。
“水温低于10度。瞬时低温刺激可能导致肌肉痉挛及心血管系统应激反应,风险不可控。”他语气严肃,不容置疑,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点热水。”
俞浡看着他那张严肃的“男妈妈”脸,悻悻地穿上鞋袜,接过热水,小声嘀咕:“……你这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宋鹤眠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高原的阳光下反着光:“我的浪漫,是确保你完整且健康地欣赏所有浪漫。”
来到海拔最高的长海(3100米),湖面宽阔,四周雪山环绕,显得宁静而壮丽。
俞浡果然开始有点喘,嘴唇也有些发紫。宋鹤眠立刻打开便携氧气瓶递给他,看着他吸了几口,脸色稍缓,才松了口气。
“还好吧?”他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俞浡点点头,靠着宋鹤眠,看着眼前静谧的蓝色湖泊,忽然笑了:“宋鹤眠,我们像不像来探险的?你是那个负责后勤和安全的队长,我是那个负责发现宝藏的队员。”
“嗯。”宋鹤眠应了一声,把他揽得更紧些,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抵御高处的寒风。
“那队长,”俞浡转过头,眼睛因为缺氧和兴奋显得格外水润,“如果我们现在在这里签一份《长海同盟契约》,约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像现在这样,一个负责冲锋陷阵,一个负责稳住后方,是不是特别有意义?”
宋鹤眠看着他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雪山湖泊的眼睛,心头一动。他没有说话,而是从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又拿出那支签署过无数重要合同的钢笔。
他在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然后递给俞浡。
俞浡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长海之盟》
甲方:宋鹤眠(负责稳定、风险评估与后勤保障)
乙方:俞浡(负责灵感、探索发现与制造惊喜)
盟约内容:互为唯一合伙人,职责终身制,单方面违约需支付无法估量的情感违约金。
生效地点:九寨沟长海
生效时间:此刻,直至时间尽头
俞浡看着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他抢过笔,在乙方后面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宝贝似的把那张纸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盖过章了,不许反悔!”他声音有些哑,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宋鹤眠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盖章有效,永久绑定。”
走在珍珠滩瀑布的栈道上,奔腾的瀑布如银河泻地,轰鸣声震耳欲聋,激起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巨大的水流冲击着岩石,也仿佛冲击着人的心脏。俞浡站在观景台,感受着这磅礴的自然之力,忽然觉得胸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有对大自然的敬畏,有对身边人的依赖,也有一种想要呐喊的冲动。
他转过头,看到宋鹤眠正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瀑布上,侧脸在弥漫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坚定。
在瀑布的巨大声响中,俞浡忽然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宋——鹤——眠——”
宋鹤眠疑惑地看向他。
俞浡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好——喜——欢——你——啊——!”
声音被瀑布声吞没大半,但宋鹤眠显然听到了。他怔了一下,随即,那总是抿着的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笑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俞浡的手,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疼他,却又让人无比安心。
有些话,不需要清晰的回应。在这天地壮阔之间,紧握的双手,就是最坚定的答案。
离开九寨沟时,俞浡的相机里塞满了“色彩资产”,但他的身体也切实感受到了高原的威力,回去的路上一直有点蔫。
宋鹤眠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后勤队长”的职责,递水、递氧气、检查他的唇色和脸色。
飞机上,俞浡靠着宋鹤眠的肩膀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说:“宋鹤眠,九寨沟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合伙人……”
宋鹤眠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低声回应:“本次‘色彩勘探项目’顺利完成。合伙人俞浡同志表现出色,但高原适应性有待加强。相关训练已列入后续计划。”
俞浡在他肩头蹭了蹭,安心地睡去。
回到上海,俞浡看着电脑里那些如梦似幻的照片,对宋鹤眠说:“那些颜色,我可能一辈子都调不出来。”
宋鹤眠正在给他泡缓解疲劳的茶,闻言抬头:“不需要调出来。”
“嗯?”
“你已经把最生动的色彩,”宋鹤眠将茶杯递给他,目光沉静而温柔,“带回来了。”
他指的是俞浡在珍珠滩瀑布前那张因为呐喊而显得生机勃勃、眼神亮得惊人的照片。
俞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微红,心里却像喝了他泡的茶一样,暖烘烘的。
九寨沟的山水是凝固的画卷,而他们的故事,是行走在其间,最鲜活、最生动的那一笔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