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清晨,俞浡盘腿坐在那个巨大的芥末黄懒人沙发里(在宋鹤眠的“救援准则”监督下使用),抱着平板,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宋鹤眠端着两杯手冲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俞浡手边的小几上,随口问:“在忙什么?”
俞浡抬起头,表情是罕见的严肃:“我在进行季度合伙人满意度评估。”
宋鹤眠挑眉,饶有兴致地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交叠起长腿:“哦?具体评估标准是什么?”
俞浡清了清嗓子,点开一个他自己做的、花里胡哨的表格:
“考核项目一:生活关怀。包括但不限于早餐质量、宵夜投喂及时性、‘俞浡时间’尊重度。此项……嗯,鉴于蟹粉小笼和深夜阳春面,给你A+。”
宋鹤眠颔首,仿佛在听取下属汇报:“合理。”
“考核项目二:情绪价值提供。包括接梗能力、共同发疯配合度、对外‘厌蠢症’防护盾效果。此项……虽然你偶尔毒舌,但总体效果拔群,A级。”
“谢谢认可。”
“考核项目三:……”俞浡顿了顿,眼神开始飘忽,耳朵尖微微泛红,“亲密互动创新性与满意度。”
宋鹤眠银丝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那么,俞总监,这一项……你打多少分?”
俞浡强装镇定,手指在平板上划拉:“嗯……鉴于合伙人宋鹤眠同志在某些方面学习能力超强,且……售后服务态度端正……勉、勉强算个A吧!”
“勉强?”宋鹤眠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到懒人沙发前,俯身,双手撑在俞浡身体两侧,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看来是我工作不到位,让合伙人有‘勉强’的感觉。那么,我申请现场复核绩效,并针对薄弱环节进行……深度优化与实践培训。”
俞浡手里的平板差点滑落,脸瞬间红透:“……宋鹤眠!这是白天!而且考核还没结束!”
“没关系,”宋鹤眠慢条斯理地摘掉眼镜,露出那双带着侵略性和深情的眼睛,“我可以接受全天候、不定时的工作质量抽查。这是优秀合伙人的自我修养。”
俞浡发现,宋鹤眠似乎对他手腕上那根细细的、不值什么钱的红绳手链,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那是俞浡大学时在地摊上买的,戴了多年,习惯了它的存在。
有一次手链的搭扣松了,俞浡随手摘下来放在茶几上,想着有空再弄。结果下班回来,发现手链已经被修好,并且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设计极其精巧的铂金细链,坠着一颗小小的、打磨成星球形状的钻石。
“旧的那个容易掉,换这个。”宋鹤眠语气自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俞浡当时没多想,只觉得新链子很好看,就高高兴兴戴上了。
直到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他用了好几年的旧杯子被换成了某品牌限量款情侣杯,他最喜欢的破洞牛仔裤在洗完烘干后“意外”缩水再也穿不下,取而代之的是款式相似但质感更好的新品……
俞浡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味儿来了。
晚上,他盘腿坐在床上,叫住了正准备去书房的宋鹤眠:“宋鹤眠同志,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关于‘资产更新’的非正式谈判。”
宋鹤眠脚步一顿,转身,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请讲。”
“你是不是在偷偷替换我的旧东西?”俞浡眯起眼睛。
“优化。”宋鹤眠纠正,“基于提升合伙人生活品质的需求,进行必要的资产升级。”
“说人话!”
宋鹤眠沉默了几秒,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拉过俞浡戴着新链子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小星球。
“我只是觉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那些东西,陪你度过了我没有参与的时光。而新的,是和我一起的。”
俞浡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在外面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顶级猎头,这个在家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妈妈”,内心其实也有着关于“错过”和“占有”的不安。他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试图覆盖掉俞浡过去的痕迹,将自己的存在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生活里。
俞浡心里一软,那点被“安排”的小小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他反手握住宋鹤眠的手,晃了晃手腕,小星球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笨蛋宋鹤眠。”俞浡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旧杯子喝水会呛到吗?破裤子穿着会更凉快吗?红绳子……是因为戴久了有感情。但是——”他拖长了语调,“这个新的,我也很喜欢。因为是你给的。”
他抬起头,看着宋鹤眠的眼睛,难得地直球:“你不需要替换掉过去,你的现在和未来,都已经把我包圆了,宋总。”
宋鹤眠眸光闪动,深深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闷闷地“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他补充道:“那下次买新裤子,我带你去,你自己选款式。”
俞浡在他怀里偷笑:“成交!”
再完美的系统也有出bug的时候。
宋鹤眠接了一个海外并购案,连续出差两周,忙得脚不沾地,有时连时差都顾不上,只能抽空给俞浡发条简短的信息。
俞浡一开始还很理解,自己忙着动画项目收尾,也乐得清静。但时间一长,那种被“放养”的感觉,加上项目压力,让他心里那点“忽冷忽热”的叛逆因子又开始躁动。
他开始不主动发消息,宋鹤眠发来的信息,他也回得敷衍,甚至故意在朋友圈发一些和团队同事(尤其是那个小王)聚餐玩闹的照片,配文“自由的气息真香甜!”。
他倒不是真想怎么样,就是……有点作,想看看宋鹤眠的反应。
宋鹤眠那边,在连续收到几条敷衍回复,并看到那条意味深长的朋友圈后,顶着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疲惫和跨国会议的压力,眉头拧成了结。
他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去。
俞浡慢悠悠地接了,背景是嘈杂的居酒屋:“喂?宋总有何指教?”
视频里,宋鹤眠的背景是酒店房间,他穿着衬衫,领带扯松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俞浡,”他连名带姓,声音因为熬夜而沙哑,“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解释一下,你所谓的‘自由的气息’,是指和疑似‘竞标者’深夜聚餐,并试图在合伙人忙于为你赚取更多‘懒人沙发购置基金’时,单方面制造系统冲突吗?”
俞浡被他这直接又带着点委屈(?)的质问弄得一愣,尤其是看到宋鹤眠眼下的青黑,那点作妖的心思瞬间没了,心虚涌了上来。
“我……我就是项目压力大,随便发发……”他声音小了下去。
“压力大不会给我打电话?”宋鹤眠揉了揉眉心,“俞浡,我们约好的,‘俞浡时间’可以,但需要进度条。你现在这种行为,属于恶意耗尽合伙人情感带宽,并试图引发系统崩溃。”
俞浡:“……对不起嘛。”他认错认得飞快。
宋鹤眠看着他蔫哒哒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后天……”
“我大后天晚上回来。”宋鹤眠看着他,眼神疲惫却专注,“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进行‘系统冲突复盘与修复’。现在,回家,喝点蜂蜜水,睡觉。”
“哦……”俞浡乖乖点头。
挂断视频后,俞浡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那点因为被“冷落”而产生的烦躁早已被心疼和愧疚取代。他默默地删掉了那条朋友圈。
好吧,他承认,偶尔的系统漏洞,只是为了证明他们的防火墙有多坚固,以及……宋鹤眠这个系统管理员,有多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