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银色沙滩,走进这座名为“界城”的都市,秦羽仿佛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透着诡异熟悉的万花筒。
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金属森林直插天际,表面流动着巨大的全息广告,宣传着各种他闻所未闻的产品和服务。空中轨道上,造型各异的悬浮车汇成无声的洪流,按照精确的轨道飞速穿梭。街道上行人如织,他们穿着风格统一的、兼具功能性与时尚感的服饰,步履匆匆,脸上大多带着一种被时间追赶的麻木或疲惫。
渔晚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她领着秦羽,像两条误入高速车流的鱼,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她指着那些高耸的建筑,小声对秦羽(通过手势和口型)介绍:
“看,那些亮着蓝光的大楼,里面的人好像叫‘朝九晚六’,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就进去,天刚擦黑才能出来。”
“那边,闪着不稳定黄光的区域,听说是‘996’的地盘,要等到星星都出来了才能看到有人影。”
“最可怕的是那些发出刺眼红光、仿佛永不熄灭的塔楼,老阿婆说那里是‘007’,里面的人像被钉在了光幕前,连睡觉都在里面呢!”
“还有更少的,一些几乎看不见的暗色建筑,说是‘24小时’,里面的人……好像不需要出来。”
秦羽沉默地听着,看着。他看到了清晨时分,睡眼惺忪的人群涌入“蓝光大楼”,在入口处排着队,用一种镶嵌在手腕上的仪器(类似工牌或身份识别器)在光幕上“打卡”;他看到了夜幕降临后,“黄光区域”和“红光塔楼”依旧灯火通明,如同城市里永不愈合的伤口;他甚至在一些建筑的透明外墙后,瞥见里面的人影长时间僵坐在发光的屏幕前,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干。
朝九晚六,996,007,24小时……
这些词汇,与他记忆中那个被丧尸毁灭前的、处于信息时代的地球职场文化何其相似!甚至,这里的压榨程度,似乎比他所知的还要变本加厉!这种基于时间、精力的极致剥削,这种将人异化为生产链条上永不停止的齿轮的模式,让秦羽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绝不是一个健康的、蓬勃发展的文明该有的样子!这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高效的、且被社会规则所允许的“吸血”!只不过,这里被汲取的不是宇宙本源,而是人的时间、精力、创造力和生命力!
他想起了琉璃塔内,那些被噬星者啃食的宇宙,被丧尸病毒榨取的本源,被秘银造物机械化的世界……虽然形式不同,但其内核,何尝不是一种冷酷的掠夺?只不过,在这里,掠夺披上了“工作”、“奋斗”、“文明发展”的外衣,变得更加隐蔽,也更加……制度化。
“他们……不累吗?”渔晚看着一个从“红光塔楼”里踉跄走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年轻男子,小声嘀咕道,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和不忍,“在村里,太阳下山我们就休息了。这里的‘太阳’(指城市的人造光源循环)好像永远不会下山一样。”
秦羽无法回答。他看着这座在宏大与精密之下,隐藏着无数个体疲惫与痛苦的钢铁都市,心中原有的那点“这可能是个和平美好世界”的幻想彻底破灭。
这个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净土。它有着另一种形态的、或许更加残酷的生存法则。
那个虚空缺口,为何会通向这里?
这个世界的顶端,是否也存在着一个类似“观察者”的、汲取众生养分的存在?
他体内沉寂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又有何关联?
他必须找到答案。而答案,很可能就藏在这座“界城”最深处,那些制定和维护着“朝九晚六、996、007、24小时”规则的……地方。
他拉了拉渔晚的衣袖,指向城市中心那片最为宏伟、能量波动也最为隐晦的建筑群,在沙盘上缓缓划写:
“我们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