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的食指，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距离那个虚拟的【开启直播】按钮，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没按下去。
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感觉太熟悉了。
就像当年她第一次独立向大客户提案，ppt翻到第一页前的那一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尴尬和失败。
只不过，那次失败的后果，顶多是被老板骂一顿，扣点奖金。
而这次，失败的后果，是饿死。
这他妈是什么极限职场真人秀啊！
“007，你出来！”
薇薇安在脑海里呼叫。
“你这个直播，有什么章程没有？
有没有Sop（标准作业程序）？
有没有KpI考核标准？
直播主题和内容方向是什么？
目标用户画像有吗？
平台的主要流量分发机制是推荐算法还是粉丝订阅制？”
一连串来自前广告狗的专业术语，把那个冰冷的系统都问得卡顿了一下。
【……】
【宿主，您是本系统绑定的第一万零一位用户。根据过往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失败者的经验总结，我们建议您……随心所欲。】
薇薇安：“？”
随心所欲？
你管这叫经验总结？
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位是都饿死了所以你才总结出这么个破罐子破摔的经验吗？！
就在她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那个机械音再次响起，并且带着强制性。
【叮——强制新手任务发布。】
一个巨大血红色的感叹号，直接弹在了她的视网膜中央，差点把她晃瞎。
【任务主题：一位吸血鬼贵族的优雅。】
【任务要求：24小时内开启并完成首次直播，时长不低于30分钟，并获得至少1名新观众的付费“关注”（1人气值\/位）。】
【任务奖励：人气值+50，新手专用血浆补充包x1（200ml）。】
【失败惩罚：饥饿感翻倍，并触发“极度虚弱”debuff，全属性下降50%，持续48小时。】
薇薇安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感觉自己的血压“蹭”地一下又上来了。
优雅？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条又重又破、沾满了灰尘和霉味的裙子，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趴在地上、准备喝过期猪血的狼狈模样。
优雅。
这个词，跟她现在的处境，简直比“五彩斑斓的黑”还要离谱。
还有那个失败惩罚！
饥饿感翻倍？
全属性下降50%？
她现在这濒危幼崽的状态，属性再下降一半，是不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成骨灰？
这已经不是996了，这是签了生死状啊！
熟悉的被KpI和deadline支配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
王总那张油腻的脸和系统这个血红的感叹号，在她的脑海里渐渐重合。
果然，资本家，无论在哪个次元，都是一个德行。
“我拿什么去优雅？拿头吗？”薇薇安绝望地哀嚎。
【新手大礼包中附赠的“新手直播套装”已自动装备，请宿主查收。】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薇薇安这才想起来，之前光顾着喝血续命，还没来得及看另外两样赠品。
她心念一动，调出自己的持有物列表。
那个所谓的“新手直播套装”被她提取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部……
手机？
它的外形像一块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薄板，入手冰凉，边缘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藤蔓花纹。
没有充电口，没有摄像头，整个就是一“三无产品”。
薇薇安试探性地用指尖碰了一下石板的中央。
“嗡——”
黑色的石板瞬间亮起，幽蓝色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光芒流转，最终汇聚成一个酷似眼睛的图标。
这UI设计，还挺后现代。
薇薇安点开那个“眼睛”图标，一个直播软件的界面弹了出来。
界面极其简洁，只有一个“开启直播”按钮，和几个小的设置选项。
她点开设置，看到了那两个救命稻草。
【基础美颜滤镜（新手专享）：可为您遮盖瑕疵，柔化轮廓，营造朦胧神秘感。】
【背景虚化功能（新手专享）：可智能识别主体，将杂乱背景进行高斯模糊处理，突出主体格调。】
薇薇安的眼睛亮了。
好家伙！
这不就是她当年给甲方爸爸p图时最常用的两招吗？
磨皮！液化！背景虚化！
一套组合拳下来，猪扒都能变天仙，垃圾场都能拍出工业风大片！
专业对口了！
她颤抖着打开了前置摄像功能，黑曜石板上，映出了她现在的脸。
那张苍白、美丽，但因为饥饿和惊吓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
她毫不犹豫地把美颜滤镜拉到最大。
奇迹发生了。
镜子里，她的皮肤变得像是在牛奶里浸泡过一样，细腻无瑕，还透着一层淡淡的、非人的光晕。
那双红色瞳孔，也仿佛被洗过一般，清澈得像两块顶级的红宝石。
整个人瞬间从一个“快饿死的破产吸血鬼”，摇身一变，成了“居于古堡、带着一丝病弱与忧郁的神秘贵族小姐”。
这效果，比她用过的任何一款p图软件都要强大！
薇薇安的内心，涌起了来自社畜的职业自信。
硬件（脸和滤镜）有了，现在缺的是软件（场景和内容）。
她环顾四周，这个又小又破、还散发着过期猪血味的地窖，显然不能作为“优雅”的直播间。
薇薇安拖着裙子，离开了厨房，凭着感觉，朝着城堡更深处走去。
穿过几条同样阴森破败的走廊后，一扇对开的橡木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推开一条缝，挤了进去。
然后，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是一个宏伟得超乎想象的大厅。
穹顶高得仿佛能触及夜空，上面依稀能看到褪色的星辰壁画。
一架能容纳上百人的管风琴。
正对面，是一面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落地窗，虽然已经被看不出原色的天鹅绒窗帘挡住，但依然能想象出它曾经的辉煌。
大厅的中央，是一条长长的、可以铺上红毯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高出地面好几级的平台，平台之上，放着一个由黑沉沉的木头雕刻而成的巨大王座。
当然，这一切，都和城堡的其他地方一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挂满了蜘蛛网。
然而，薇薇安却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双眼放光。
破败？
荒凉？
不！
在广告人眼里，这叫“复古风”，叫“历史的沉淀感”，叫“有故事的氛围”！
这简直是为她的直播主题“一位吸血鬼贵族的优雅”量身打造的完美场景！
她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她要先用新手礼包里的“万能清洁术”，把那个王座和它周围三米的范围，清理得一尘不染。
然后，她就坐在那个王座上。
再然后，打开直播，把背景虚化功能开到最大，让那些蜘蛛网、灰尘和破烂的窗帘，全都变成充满艺术感，朦胧的色块。
最后，在美颜滤镜的加持下，她什么都不用做。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面无表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营造一种“我在思考一个价值千亿的项目，尔等凡人不懂”的高级感。
这不就是躺平吗？！
坐着不动就能完成KpI！
这简直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工作状态！
屈辱感和求生欲混合在一起，催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
薇薇安立刻行动起来，先是选中了那个布满灰尘的王座，在心里默念。
“万能清洁术！”
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以王座为中心，半径三米内的所有灰尘、污渍、蜘蛛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原本灰扑扑的王座，露出了它黑檀木的深邃光泽，雕刻的蔷薇与蝙蝠的图样，也变得清晰可见。
一个干净、独立、充满格调的小舞台，就这么诞生了。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提起她那同样被清洁术焕然一新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上平台，在王座上坐了下来。
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梁。
她拿出那块黑曜石手机，调整好角度，将自己和身后模糊的落地窗残影一同纳入镜头。
屏幕里，一个银发红瞳的绝美少女，孤傲地坐在古老的王座上，神情淡漠，仿佛已经在此静坐了数百年。
完美。
她看着屏幕右上角，正在无情倒数的计时器。
【23:17:56】
薇薇安的指尖，再次悬停在了那个闪烁着幽光的“开启直播”按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