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臊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李砚秋没有耽搁，他抓住一头野猪的后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林子外拖。
太沉了。
他故意弄出很大的拖拽声，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拖痕。
当他满头大汗地把第一头野猪拖到卡车旁时，张秃子已经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猪……野猪？”
他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在发颤。
李砚秋没理他，喘着粗气说。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
“啊？哦哦！”
张秃子如梦初醒，连忙跳下车。
当他伸手触碰到野猪那粗硬的鬃毛和冰冷的皮肤时，才终于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第一头野猪弄上车厢。
“还有三头。”
李砚秋抹了把汗。
张秃子腿都软了。
“还……还有？”
接下来，两人来来回回，又把剩下的三头野猪全都搬上了车。
整个车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张秃子靠在车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李砚秋的眼神，已经从警惕变成了敬畏。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神仙？
一个人，大半夜的，在林子里弄到了四头大野猪？
李砚秋重新坐回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去研究所。”
“好……好嘞。”
张秃子连忙坐好，连大气都不敢喘。
……
卡车停在研究所的后门。
李砚秋按了两下喇叭。
很快，后门打开，钱主任和杨志强快步走了出来。
“砚秋！”
钱主任脸上带着笑，可当他的目光越过李砚秋，看到车厢里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杨志强更是直接冲了过来，他扒着车厢的栏杆，探头往里看。
“我的乖乖……”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车厢里，四头黑乎乎的野猪挤在一起，獠牙外翻，看着就让人心头发颤。
“砚秋……这……这都是？”
钱主任也走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本来以为，李砚秋能弄来一头就顶天了。
“嗯，运气好，碰上了一窝。”
李砚秋跳下车，说得轻描淡写。
钱主任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重重地拍了拍李砚秋的肩膀。
“好小子！真有你的！”
杨志强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他围着卡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手在野猪身上摸来摸去，嘴里不停地念叨。
“好货，都是好货啊！”
钱主任回过神来，立刻对杨志强说。
“老杨，叫人，把猪卸下来，直接拉到冷库去！”
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李砚秋手里。
“说好的，还有二十块辛苦费。”
李砚秋掂了掂，没数。
“谢谢钱主任。”
“该我谢你才对！”
钱主任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这个，你拿着。”
李砚秋打开一看，是两瓶茅台。
“主任，这太贵重了。”
“拿着！”
钱主任把酒硬塞进他怀里。
“给你路上喝，暖身子。”
他看着李砚秋，眼神里满是欣赏。
“砚秋，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我老钱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
回程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张秃子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亲眼看到，研究所的主任对李砚秋客客气气，还塞钱塞酒。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今晚是碰上真神了。
李砚秋把车开回运输站，停在原来的位置。
他从兜里又摸出十块钱，和剩下的大半包烟，一起丢给张秃子。
“今晚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声音很冷。
张秃子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
“哥，您放心！我嘴严着呢！今晚我压根就没出过车！”
“记住你的话。”
李砚秋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张秃子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
李砚秋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
院门虚掩着，堂屋里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推门进去，看到母亲蒋春兰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只搭了件薄衫。
他心里一酸，走上前，轻轻地脱下自己的棉衣，盖在母亲身上。
蒋春兰被惊醒了。
“秋儿？你回来了！”
她看到儿子，睡意全无，连忙站起来。
“事办完了？吃饭了没？锅里还给你留着饭呢。”
“办完了，也吃过了。”
李砚秋扶着她坐下。
“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不看着你回来，这心就一直悬着。”
蒋春兰说着，眼眶就红了。
李砚秋从怀里掏出钱主任给的那个信封，从中数出一百块，放在桌上。
“妈，这钱你拿着。我出门在外，家里开销大，你跟四嫂别省着。”
蒋春兰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连连摆手。
“不要不要！你路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够用。”
李砚秋把钱硬塞到她手里。
“听我的，快去睡吧，明天我还要赶火车呢。”
他把母亲劝回房间，自己也回了屋。
躺在床上，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那该死的听力又自己启动了。
这一次，声音很远，也很模糊。
像是从镇子的方向传来的，距离不算远，
是张秃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和醉意。
“……一沓……全是十块的大团结……眼睛都不眨一下……”
另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四头野猪？乖乖……他一个人弄的？这小子……不简单啊……”
张秃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研究所的钱主任，跟他称兄道弟……还塞了两瓶茅台……”
“……这事有油水……得盯紧点……”
声音到这里，就彻底听不见了，
李砚秋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砚秋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盯着黑暗的屋顶。
张秃子的声音，还有那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来回打转。
“……盯紧点……”
“……有油水……”
他翻了个身，手攥成了拳头。
这不是普通的眼红，
自己要去江浙，短则十天，长则半月。
留下母亲和四嫂在家，等于把两只羊羔留在了狼窝边上。
不行。
这根刺，今天晚上就得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