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还活着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陈默骨髓里的寒意。但喜悦是短暂的，现实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通联码头，这个看似废弃的角落，在霞姐的描绘和那个神秘的箭头符号指向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不能贸然前往。孤身一人，伤痕累累，面对未知的陷阱和可能存在的多方势力，无异于送死。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像一头重新恢复精力的野兽，开始为潜入通联码头做准备。他用那些美钞，在一个深夜冒险潜入距离养殖场最近的一个小镇边缘，从一个见不得光的黑市贩子手里，换来了一把锈迹斑斑但还能击发的黑星手枪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以及一套更不起眼的、沾满油污的码头工人常穿的蓝色工装和一顶破旧的鸭舌帽。他还搞到了一张相对详细的通联码头老地图——虽然是几年前的版本，但大致布局应该变化不大。
武器在手，心中稍定。他反复研究地图，将霞姐提到的b区07号仓库位置，以及码头办公区、出入口、可能的监控盲区牢牢刻在脑子里。他模拟了数条潜入和撤离的路线，考虑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
“老刀”……这个调度员是关键。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直接问出“tL”保税样品的真相，省去在偌大码头盲目搜寻的风险。
准备就绪后，他选择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出发。乌云低垂，海风带着湿气，正是掩护行踪的好天气。他没有再动用那艘破渔船，而是沿着荒凉的海岸线徒步跋涉了数公里，从一个远离主入口的、布满礁石和废弃物的偏僻角落，潜入了通联码头的范围。
与鹤州港区的现代化和繁忙不同，通联码头更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老人。路面坑洼不平，路灯大多损坏，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暗。巨大的仓库外墙斑驳剥落，锈蚀的龙门吊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海水的咸腥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货物堆放太久产生的霉味。
这里确实如霞姐所说，基本处于半废弃状态，只有零星几个仓库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装卸货物的声音。
陈默压低帽檐，将黑星手枪藏在工装内衬里，如同一个真正的、疲惫下工的码头工人，步履蹒跚地沿着地图上标记的路线，向着b区摸去。
他尽量避开还有灯光和人声的区域，专走堆满废弃集装箱和杂物的阴影地带。脚下的碎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他心跳加速。
b区位于码头的最深处，更加破败寂静。07号仓库是一个独立的、红砖砌成的老式库房，门是厚重的木门，挂着一把看起来就很古老的铜锁，锁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了。
陈默没有轻易靠近仓库，而是先在外围观察。他绕到仓库侧面，找到一个破损的通风口，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透过缝隙向内张望。
里面一片漆黑，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只能看到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模糊的货架轮廓，似乎堆放着一些杂物，但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
这里不像藏有重要东西的样子。难道线索不在这里？或者，东西已经被转移了？
陈默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决定先去找那个叫“老刀”的调度员。
码头的办公区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门口挂着“调度室”的牌子。此时已是晚上，大部分工作人员应该已经下班。
陈默压低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调度室。他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还有收音机里播放着的、信号不太稳定的戏曲声。
他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戏曲声戛然而止。“谁啊？”一个略显苍老、带着警惕的声音传来。
“老师傅，麻烦问个路。”陈默模仿着本地口音，含糊地说道。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干瘦、脸上带着岁月刻痕的老头探出头来，眼神里带着审视。他就是“老刀”。
“什么事？下班了。”老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陈默迅速扫了一眼室内，只有老刀一人。他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面额不小的美钞，迅速塞到老刀手里。“老师傅，帮帮忙，打听点旧事。”
老刀看到美钞，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他迅速将钱揣进兜里，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警惕：“打听什么？我就是一个看门的老头，什么都不知道。”
“就想问问，以前b区07号仓库，还有那个‘tL’的保税样品……”陈默压低声音，紧盯着老刀的眼睛。
当听到“b区07号”和“tL”时，老刀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神闪烁，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你……你问这个干什么？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早没了！”
他的反应证实了霞姐的信息，也说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老师傅，别紧张。”陈默向前逼近一步，身体若有若无地挡住了门的去路，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就是想知道点过去的事儿，不会给你惹麻烦。‘tL’的样品，最后到底去哪了？”
老刀看着陈默帽檐下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口袋里那张钞票的厚度，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小伙子，听我一句劝，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那批‘tL’样品，邪性得很！当年经手的人，后来……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哦？”陈默心中一动，“怎么个邪性法？”
老刀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那根本不是什么电子元件！是……是别的东西！用铅盒封着的，死沉！当时赵……赵老板亲自来提的货，神秘得很！后来没两年，负责登记的老李就出车祸死了，再后来……哎，反正不吉利！那批货提走之后，07号仓库就封了，再没人用过！”
铅盒封着？不是电子元件？赵东升亲自提货？
这条信息太关键了！那批“tL”样品，绝对有问题！很可能是某种违禁品，或者……更致命的东西！
“赵东升提走之后，运到哪里去了？”陈默追问。
“这我哪知道啊！”老刀连连摆手，“他们那种大人物的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似乎看在钱的份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好像隐约听老李提过一嘴，说那批货……最后好像是走了‘三号码头’的特殊通道，具体去哪就不知道了。”
三号码头？那是鹤州港区专门处理特殊物资和保密运输的区域！
线索似乎又绕回到了鹤州港区！难道那批“tL”样品，最终也藏在了港区的某个地方？和那个“wSd”仓库有关？
就在陈默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以及几道手电光柱向着办公区这边扫来！
“巡逻的来了！你快走！”老刀脸色一变，慌忙把陈默往外推，“记住！你今天没来过！我也什么都没说！”
陈默知道不能再停留，对老刀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旁边的阴影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堆叠的集装箱后面。
他刚藏好身形，就看到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牵着一条狼狗，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用手电在调度室周围照了照。
“老刀！刚跟谁说话呢？”一个保安喊道。
“没……没人啊！”老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我自个儿听戏呢！你们听错了吧！”
保安又检查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骂了几句，牵着狗走远了。
陈默躲在暗处，心脏还在微微加速跳动。好险。
虽然没能进入07号仓库，但从老刀这里得到的信息，价值巨大！“tL”样品并非普通货物，赵东升亲自经手，最终通过三号码头特殊通道运走……这无疑是一条指向更深层秘密的线索。
他需要重新审视鹤州港区，特别是三号码头和那个“wSd”仓库之间的联系。
然而，就在他准备按照原定路线撤离时，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在远处一个废弃的龙门吊顶端，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反光点，一闪即逝。
就像……望远镜或者狙击镜的反光？
陈默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
有人在高处监视！
是码头本身的安保？还是……“断眉”？或者孙明的人？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放弃了原定的撤离路线，转而向着码头更深处、更加复杂和黑暗的废弃船舶修理区潜去。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每一秒停留，都增加着一分暴露的危险。
通联码头这潭死水，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暗流之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双眼睛，多少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