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将码头上的杀机冲刷得愈发清晰刺骨。
陈默一手死死箍住炳爷的脖子,军刀冰冷的锋刃紧贴着他颈侧跳动的血管,另一只手紧紧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林晚。三人以一种怪异而危险的姿态,从血腥的舱室挪到了湿滑的甲板上。
“都别动!不然我宰了他!”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面,瞬间镇住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守卫。他们手持砍刀、铁棍,甚至还有两把土制手枪,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只是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缓缓逼近。
“放……放开炳爷!”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让开一条路!”陈默手臂用力,刀锋陷进皮肉,一丝鲜血顺着炳爷肥胖的脖颈流下。炳爷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让开!都他妈让开!让他走!”
守卫们面面相觑,犹豫着缓缓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船舷的狭窄通道。
“阿鬼!”陈默对着通讯器低喝。
“收到。三点钟方向,缆桩后面,清理了。”阿鬼冷静的声音传来,如同定心丸。
陈默目光锐利地扫过阿鬼指示的方向,挟持着炳爷,护着林晚,一步步向那边移动。林晚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一半是因为寒冷和恐惧,另一半……是因为身边这个她以为早已永别的男人。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船舷,准备借助缆绳滑下货船时,异变陡生!
一直被死亡恐惧笼罩的炳爷,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狠毒和决绝。他趁着陈默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通路、手臂略微松懈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后脑勺向后一撞!
这一下猝不及防,正好撞在陈默的鼻梁上!
剧痛伴随着酸涩让陈默眼前一黑,手臂不由得一松。炳爷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挣脱了他的控制,连滚带爬地扑向守卫的人群,同时嘶声尖叫:“开枪!打死他们!别管我!”
“砰!砰!”
几乎在炳爷喊出声的同时,两声枪响划破雨夜!不是来自守卫的土制手枪,而是来自远处集装箱堆栈,阿鬼的狙击步枪!
子弹精准地打在两名刚刚举起手枪的守卫手腕上,惨叫声中,手枪落地。
但守卫人数太多!炳爷的命令一下,更多的人红着眼冲了上来!砍刀和铁棍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走!”陈默顾不上鼻血横流,一把将林晚推向船舷边的缆绳,厉声吼道:“抓住绳子,滑下去!快!”
林晚看着瞬间被五六名持械守卫围住的陈默,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摇头:“不!一起走!”
“走!”陈默暴喝一声,反手一刀格开劈来的砍刀,火星四溅!他猛地一脚踹翻一个试图靠近林晚的守卫,眼神中的决绝让林晚心脏抽搐。
她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是他的累赘。求生的本能和对陈默无条件的信任(即便分离十年,这种信任仿佛早已刻入骨髓)让她咬紧牙关,抓住那粗粝湿滑的缆绳,闭眼向下滑去!
看到林晚开始下滑,陈默心中稍定。他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将军刀挥舞得泼水不进。十年的牢狱并未完全磨灭他刻在骨子里的搏杀技巧,反而让他的动作更加简洁、狠辣,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绝不留情!
“噗嗤!”刀锋划开一个守卫的咽喉。
“咔嚓!”肘击撞碎另一人的肋骨。
鲜血不断喷溅,将甲板上的雨水染成淡红色。陈默的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眼中只有杀戮和通往船舷的那条路。
“掩护我!我要换位置!”阿鬼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喘息,显然他那边也遇到了麻烦,可能是有守卫试图包抄他的狙击点。
陈默心头一紧。他知道,必须尽快脱离!
他猛地一个矮身,躲过横扫的钢管,军刀顺势插进对方的大腿,在那人惨叫着倒地时,他借力向前一扑,终于冲到了船舷边!
下方,林晚已经安全落地,正焦急地抬头望着他。
陈默毫不犹豫,单手抓住缆绳,纵身跃下!
身体在湿滑的缆绳上急速下滑,摩擦带来的灼痛感从掌心传来。在他落地的前一秒,他听到甲板上传来炳爷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更多杂乱的脚步声、枪声。
“这边!”阿鬼不知何时已经从狙击点撤离,出现在码头堆放的集装箱阴影中,他手中握着一把缴获的手枪,对着追上船舷试图向下射击的守卫连续点射,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
陈默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拉起林晚。“走!”
三人不再停留,借着集装箱形成的复杂迷宫,向着码头外围疯狂奔跑。身后,是炳爷手下疯狂的叫骂声和零星的枪声,子弹打在集装箱上,发出“当当”的脆响。
雨越下越大,能见度极低。这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阿鬼对码头地形极为熟悉,带着陈默和林晚在钢铁丛林里穿梭,不断变换方向,甩开追兵。七拐八绕之后,身后的喧嚣和枪声渐渐远去。
最终,他们在码头最边缘一个废弃的灯塔基座下停了下来。这里堆满了腐烂的渔网和废弃轮胎,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但足够隐蔽。
三人靠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墙上,剧烈地喘息着。雨水顺着头发、脸颊流淌,分不清是汗水、雨水还是血水。
陈默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第一时间看向林晚。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双手紧紧抱着手臂,仍在不住地颤抖。但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默,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埋了十年、此刻终于破土而出的复杂情感。
“小晚……”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又有些迟疑地停在半空。
林晚没有躲闪,反而向前微微倾身,用冰凉的脸颊轻轻贴住了他同样冰冷且沾满血污的手掌。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阿默……”她终于喊出了这个十年未曾出口的名字,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阿鬼默默地转过身,面向外侧,警惕地注视着风雨中的码头,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历经磨难重逢的夫妻。
短暂的温情被紧迫的现实打断。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晚,炳爷说的‘保险’,到底是什么?赵东升给了你什么?”他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引来了如此杀身之祸。
林晚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阿鬼,似乎在犹豫。
“相信我。”陈默握住她冰冷的手,目光坚定,“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和小辉。”
提到小辉,林晚的眼神瞬间变得急切而痛苦:“小辉!小辉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陈默快速说道,“先告诉我,‘保险’是什么?”
林晚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用极低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是一个U盘。东升哥……他死前偷偷塞给我的。他说……如果他和王强一样出了‘意外’,就把这个交给……交给一个信得过的记者,或者……或者直接寄给纪委。他说里面……里面有孙明和他们……他们官商勾结、杀人灭口的证据……还有……还有十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U盘!孙明!官商勾结!十年前真相!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原来如此!赵东升果然留了后手!他不仅背叛了自己,似乎也预留了反制孙明乃至其背后势力的手段!而这个致命的U盘,现在成了林晚和小辉的催命符,也成了他陈默,撬动整个黑暗格局的唯一支点!
“U盘在哪里?”陈默急问。
林晚的眼神却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她猛地抓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不见了!那天晚上……他们来抓我们的时候……混乱中……U盘掉了!我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可能……可能还在我们之前躲藏的那个出租屋里,也可能……掉在路上了……”
U盘……不见了?!
陈默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千辛万苦找到线索,救出林晚,却发现最关键的证据,丢了?
就在这时,阿鬼猛地转过头,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了警笛由远及近的尖啸声!不止一辆!
炳爷……他竟然报了警?!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看了一眼惊恐万状的林晚,又看了一眼外面被红蓝警灯逐渐映亮的雨夜。
丢失的U盘,报警的炳爷,隐藏在幕后的孙明和“大人物”……
眼前的困境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警方的介入,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