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女皇离去,各方势力暂时退避,星轨结界内外陷入一种紧绷的平静。
三日之期,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滴答作响。
结界内,时间的流逝仿佛被拉长。灵溪的伤势在星辉的“稳定”作用下不再恶化,却也无法好转,她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慕倾凰则处于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太初精粹与古星辰核的力量在她体内形成微妙的循环,修复着破碎的经脉与枯竭的本源,速度缓慢却持续,只是距离苏醒,依旧遥远。
慕苍玄抓紧每分每秒调息,玄黄天帝刃置于身前,刀身映照着结界流转的星辉,一丝丝玄黄之气从他周身毛孔渗出,与古星辰核散发的星辰之力相互交融,缓慢修复着他那接近崩溃的肉身与神魂。他知道,三日之后,无论归墟之眼如何,他们都必将面临比之前更加残酷的围杀。届时,多恢复一分力量,便多一分挣扎的可能。
流光盘坐在稍远处,额心的时漏印记已彻底黯淡,连微弱的光芒都难以维持。他透支得太狠了,时光本源受损,此刻连基本的时光加速疗伤都难以做到,只能依靠元初界秘传的吐纳法,一点点吸纳着结界内相对平和的能量,缓慢修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沉静了许多,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分凝重。或许,这次绝境中的“观测”与“磨砺”,真的让他有所改变。
而血屠,则是最安静,也最令人看不透的一个。
他始终保持着那个盘膝握刀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冰冷的石雕。周身没有丝毫能量外泄,连之前那令人心悸的杀戮真意也彻底内敛,仿佛不存在一般。只有那柄横于膝上的漆黑长刀,刀身上那一点暗红,如同有了生命的心脏,以一种恒定而隐秘的节奏,微微明灭着。
每一次明灭,都极其微弱,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但每一次明灭之间,刀身周围的虚空,似乎都会产生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扭曲。那不是能量的波动,更像是……某种“概念”或“法则”的轻微震颤。
慕苍玄偶尔会瞥向血屠,心中充满疑惑与一丝莫名的凛然。这个元初界杀戮道统的新晋成员,身上似乎藏着太多秘密。方才与毁灭神庭的对峙,他看似解释清楚了那丝“毁灭气息”的来源,并将之归还,但总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永恒女皇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血屠,到底在做什么?
是在全力疗伤?还是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蜕变?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结界外,扭曲的时空褶皱依旧斑斓,但仔细感知,能发现那些扭曲的波纹,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趋势,朝着某个方向“流淌”。仿佛整片时空结构,都被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牵引着。
那是归墟之眼即将彻底睁开的征兆。其核心法则坐标的吸引力,已经开始实质性地影响周边时空。
更远处,星骸葬场方向的虚无回响,并未因永恒女皇的降临或退走而减弱,反而如同顽固的痼疾,持续不断地传来,时强时弱,为这压抑的氛围增添了一分不祥的背景音。
沙利叶与亚纳尔两位天使,终究没有现身进入结界。她们似乎接到了新的指令,或者判断此时现身已无必要,只是在结界外围的虚空中留下了淡淡的气息标记,便悄然离去,想必是赶往更需要她们的地方——或许是星骸葬场,或许是其他出现域外异动的节点。
整个宇宙边荒,仿佛都进入了暴风雨前最后的窒息时刻。
第一日,在沉重的平静中度过。
第二日午后(以众人体内的时间感估算),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结界内部,血屠所在之处!
一直如同石雕般静坐的血屠,周身突然毫无征兆地腾起一层极淡、近乎透明的黑色雾气!
雾气出现的瞬间,并未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或杀意,却让近在咫尺的流光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这是……心魔劫?不对……”流光低声惊呼。
只见那层黑色雾气,并非从血屠体表毛孔溢出,更像是从他体内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神魂深处,自然“蒸发”而出。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极其细微、不断生灭的幻象碎片——有刀光剑影的战场,有尸山血海的杀场,有绝望的哀嚎,也有冰冷的终结……但这一切都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而且无声无息。
更诡异的是,血屠膝上那柄漆黑长刀,刀身上的暗红光芒,在这一刻骤然明亮了数倍!不再是微微明灭,而是如同呼吸般,规律地、强有力地搏动着!
随着暗红光芒的搏动,那层黑色雾气开始缓缓向长刀汇聚,如同百川归海,一丝丝、一缕缕,没入刀身之中,被那点暗红尽数吸收。
整个过程,依旧寂静无声。
血屠本人,依旧闭目盘坐,面无表情,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但慕苍玄和流光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血屠的气息,正在发生一种本质性的变化!那并非力量的增强(相反,他的气息似乎还在继续内敛、压缩),而是一种“质”的提升,一种向着某种更加纯粹、更加终极的“杀戮”概念的……靠拢?
“他在……炼化心魔?还是……融合某种烙印?”流光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不可思议。他出身时光长河道统,见识广博,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这不像是在疗伤,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极其危险、也极其罕见的“破而后立”!
慕苍玄紧握天帝刃,心中警铃大作。血屠此刻的状态太过诡异,万一失控,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近在咫尺的人!
然而,珈蓝的声音,却适时地在他们神魂中响起,平静无波:“勿扰。此为杀戮真谛道统‘斩业归真’之象。他在借此前积累之杀伐业力、心魔残念、乃至外来的‘毁灭残留’刺激,淬炼自身杀戮真意,试图斩去驳杂,归于纯粹。成功与否,皆看其造化。外界三日期限未到,结界之内,勿生事端。”
斩业归真?
慕苍玄与流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元初界十三道统,果然各有其玄奥莫测之处。杀戮道统的修行,竟是如此凶险诡谲。
有了珈蓝的确认,两人稍稍安心,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只是更加专注地守护着昏迷的灵溪与慕倾凰,同时密切关注着血屠的变化。
黑色雾气的汇聚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黑雾没入刀身暗红之中后,那搏动的暗红光芒骤然收敛,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微弱明灭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而血屠周身的异象也彻底消失,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但慕苍玄和流光却同时感到,血屠身上那种“存在感”,似乎变得更加稀薄了。如果说之前他是一柄出鞘半寸、寒光四溢的凶刃,那么此刻,他就像是一柄彻底归鞘、甚至蒙尘的古刀,锋芒尽敛,难以感知。
然而,越是如此,两人心中的凛然之感却越发强烈。
这是一种……返璞归真?
还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血屠缓缓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那双漆黑如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瞳孔。
他低头,看向膝上的长刀,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拂过刀身上那点暗红。
指尖触碰到暗红的刹那,那点暗红仿佛活了过来,沿着他的指尖,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红细流,悄然没入他的皮肤之下,消失不见。
血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随即,他缓缓站起了身。
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周围虚空融为一体的协调感。
他看向慕苍玄,又看了看昏迷的慕倾凰与灵溪,最后目光投向结界之外,那片愈发扭曲、流淌的时空褶皱。
“时间,不多了。”血屠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平淡,却仿佛多了一丝金属般的质感。
慕苍玄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血屠道友,你……”
“我无事。”血屠打断他,“状态尚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结界撤去之时,我会尽力带你们突围。但能否成功,未知。”
这或许是血屠第一次明确表示“会帮忙”,虽然语气依旧冰冷,且不保证结果。
慕苍玄郑重抱拳:“多谢!无论成败,鸿蒙联盟,铭记此恩!”
血屠微微点头,不再言语。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结界外,那双眼眸深处,似乎有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东西在凝聚。
第二日,在血屠无声的蜕变中,悄然流逝。
第三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感知中)。
结界内的星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一直昏迷的慕倾凰,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额头那道赤金色的凰纹,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弱却清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