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呵。”
血屠收刀归鞘，那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也随之收敛，仿佛刚才拔刀的动作只是错觉。他抬眸，漆黑的瞳孔逐一扫过褶皱外围浮现的几方身影，最后定格在流光脸上。
“大师兄说过，观测‘变数’，亦是磨砺己身。”血屠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归墟之眼开启在即，诸天将乱。道统需要能适应乱世的锋刃，而非温室的花木。”
流光愣了愣，随即苦笑：“所以你刚才那一刀，其实也是……磨砺？”
血屠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是答案。
元初界超然，但非与世隔绝。十三道统的创始人隐于幕后，不代表他们不关注宇宙格局。归墟之眼这等纪元级事件，必将掀起波及诸天的滔天巨浪。届时，即便是元初界，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磨砺后辈，让他们在真正的乱局到来前，提前适应高强度的冲突与危机，在生死边缘锤炼道心与战力——这或许才是界主‘元’与十三道统创始人们默许、甚至推动此次“观测”任务的深层用意。
而鸿蒙联盟这支深陷绝境的“钥匙”，恰恰是绝佳的磨刀石。围绕他们展开的各方博弈、追杀、算计，其复杂与危险程度，远超寻常试炼。能在此等环境下坚持“观测”并保全自身，本身就是一种淬炼。
想明白这一点，流光脸上的惫懒之色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与隐隐的兴奋。他活动了一下依旧隐隐作痛的神魂，望向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身影：“那……现在算是磨砺的第二阶段了？”
“是。”血屠言简意赅，“活下来，即是修行。”
两人对话间，外围几方势力也并未立刻动作。
玛门悬浮于毁灭紫黑光芒中，猩红的眼眸隔着层层时空褶皱，锁定了夹层空间内昏迷的慕倾凰。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一丝太初源气精粹就在她体内，虽然微弱，却品质极高。但让他忌惮的是，里面除了慕苍玄等人，竟还有两道陌生的不朽气息——元初界的人！
“元初界……当真要插手？”玛门声音低沉，带着质问，但更多是试探。永恒国度虽强，却也不愿轻易与元初界这等超然势力结下死仇。
星语者·珈蓝手持星光书册，神情平静无波。万界通识塔绝对中立，只记录知识，不参与纷争。她来此，只为记录“钥匙”在归墟之眼开启前夕的真实状态，以及各方势力的反应。元初界成员的出现，同样是她记录的重要一环。
大八州的血肉使徒缓缓蠕动着，暗金色泽的血肉表面不断凸起一张张模糊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它没有言语，但那充满贪婪与污染意味的目光，同样在慕苍玄手中的古星辰核以及血屠、流光身上来回扫视。大八州的神皇状态特殊，行事往往更加肆无忌惮，但也并非毫无理智。元初界的名头，同样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至于那几道潜伏的域外虚影，则更加诡秘，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如同阴影般存在着，伺机而动。
一时间，场面竟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夹层空间内，慕苍玄迅速分析着局势。
元初界两人的出现，暂时震慑住了各方，但这种震慑是脆弱的。一旦有人率先打破平衡，混乱立时就会爆发。而他们这支残兵，无论面对哪一方，都几乎没有胜算。
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僵持，做点什么！
“灵溪。”慕苍玄传音，“倾凰情况如何？”
“暂时稳住，但依旧昏迷，无法移动。”灵溪回道，脸色依旧苍白，“古星辰核的滋养很慢，而且……我感觉到，星核内部那股‘弑神怨念’，似乎在与倾凰体内的朱雀圣焰产生某种对抗，虽然微弱，但长期下去未必是好事。”
慕苍玄眉头紧锁。福兮祸所伏，古星辰核能暂时稳住伤势，却也带来了新的隐患。
“流光道友。”他转向流光，抱拳道，“敢问道友，对时空褶皱了解多少？此处可还有更隐秘、或更易防守的落脚点？”
流光摸了摸下巴，额心时漏印记微闪，似在感知：“这片褶皱是古战场遗迹，结构极不稳定。我们现在所在的夹层，算是相对‘平静’的。更深处……时空乱流更狂暴，而且可能存在未知的古战场残念或陷阱，风险更大。”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易守难攻……除非找到天然的‘时空迷宫’节点，或者人为布置强大的时空阵法。但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和状态，两者都难。”
慕苍玄心往下沉。退无可退，守无可守。
“为何要守？”
一直沉默的血屠忽然开口。
众人看向他。
血屠漆黑的目光扫过外围各方：“敌众，且各怀鬼胎。僵持，于我有利。拖延，即是生机。”
慕苍玄瞬间明悟！
不错！现在最着急的，不是他们这支被困的“猎物”，而是外面那些“猎手”！归墟之眼开启在即，时间每流逝一分，变数就多一分。魔道、域外、大八州……他们各有各的目标和紧迫感，绝不会愿意在此长久僵持！
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元初界两人的威慑，尽可能拖延时间！拖到……新的变数出现！
“血屠道友高见。”慕苍玄深吸一口气，“那我们便……”
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嗤啦——！！！”
左侧虚空，一道深紫色的毁灭刀芒毫无征兆地撕裂时空褶皱，直劈夹层空间！刀芒所过之处，连错乱的时空波纹都被强行湮灭！
玛门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他忌惮元初界，但不代表会放弃太初源气精粹！这一刀，是试探，也是施压！他要看看，元初界这两人，到底会为这支“钥匙”做到什么程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血屠动了。
他没有拔刀，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袭来的毁灭刀芒，轻轻一划。
一道细若发丝的漆黑细线自他指尖延伸而出，悄无声息地迎上刀芒。
没有碰撞的巨响，没有能量的爆散。
那道威势惊人的毁灭刀芒，在与漆黑细线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间“剖开”，一分为二，擦着夹层空间两侧掠过，没入后方狂暴的虚空乱流，消失无踪。
而那道漆黑细线，也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玛门瞳孔微缩。
他这一刀虽未尽全力，但也蕴含了七成毁灭法则，寻常不朽中期都不敢硬接。可血屠只是随手一划，便将其“分解”！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法则层面的“解构”！
杀戮真谛道统……果然名不虚传！
“元初界，当真要阻我永恒国度？”玛门声音转冷，周身毁灭紫黑光芒大盛，梦璃、魅漓、澜海也同时气息升腾，锁定了血屠。
血屠依旧面无表情：“我说过，观测期间，不允许无关外力提前抹杀观测目标。”
“若我执意要取太初精粹呢？”玛门踏前一步，毁灭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
“可试。”血屠的回答简短而冰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星语者·珈蓝柔和的声音响起，如同清泉流石，带着奇异的安抚之力，稍稍冲淡了场中的肃杀。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
珈蓝手持星光书册，周身笼罩在朦胧的星光中，声音平和：“归墟之眼开启在即，其核心法则坐标尚未完全稳定。过早爆发冲突，引来大规模时空震荡，恐会干扰坐标显化，甚至引发不可测的连锁反应。届时，所有人的谋划，都可能落空。”
她顿了顿，继续道：“万界通识塔无意介入各位之争，只愿记录真实。但作为知识的守护者，我有义务提醒诸位——这片时空褶皱本就脆弱，经不起多位不朽境全力交战的冲击。一旦结构崩塌，所有人都会被卷入深层虚空乱流，生死难料。”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且暗含警告。
玛门眼神闪烁。珈蓝说得不错，他确实需要太初精粹，但更重要的目标还是归墟之眼。若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大八州的血肉使徒也微微蠕动，似乎在权衡。
就连那几道域外虚影，也悄然向后隐退了几分，显然不愿被波及。
僵持，似乎又要回归。
但血屠却微微皱眉。
他感觉到了不对。
太顺利了。
珈蓝的劝解固然有理，但以他对这些势力的了解，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说服。尤其玛门，性格强势霸道，方才已动了真怒，怎会因三言两语就罢手？
除非……他们在等待什么？
或者……在忌惮什么？
血屠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褶皱深处，那片更加狂暴、未知的黑暗区域。
就在他目光投去的刹那——
“嗡——！！！”
一股古老、蛮荒、带着极致贪婪与饥饿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从葬星海方向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这片时空褶皱！
“吼——！！！”
无声的咆哮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那是饕餮的意志！
它来了！
不是眷属，不是分身，而是本体那隔着无尽虚空投来的“注视”！带着被戏耍的暴怒，以及对古星辰核与在场所有“食物”的赤裸裸的贪婪！
在这股主宰级（伪）的恐怖威压下，就连玛门这等不朽中期强者，都感到神魂战栗，气息为之一滞！
而夹层空间内，慕苍玄手中的古星辰核，更是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要脱手飞出，投向那贪婪意志的源头！
“不好！”慕苍玄脸色大变，死死握住星核！
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仿佛是被饕餮的意志所刺激，又或是归墟之眼的临近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咔嚓！”
众人脚下的夹层空间，那原本相对稳定的虚空结构，突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缝隙！
缝隙之中，不是寻常的虚空乱流，而是翻滚着浓郁血色与怨念的……葬星海气息！
这道裂隙，竟不知何时，与葬星海边缘的某处薄弱点，产生了诡异的连通！
“退！”流光厉喝，时光之力包裹住离裂隙最近的几名联盟队员，将他们强行向后拉扯！
但已经晚了。
裂隙之中，数条由纯粹贪婪与饥饿意念凝聚而成的暗红触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闪电般探出，卷向慕苍玄手中的古星辰核，以及……昏迷中的慕倾凰！
饕餮，竟要隔空夺物！
与此同时，外围的玛门、大八州使徒、乃至那几道域外虚影，眼中同时精光爆闪！
机会！
趁饕餮意志降临、空间裂隙出现、元初界两人被牵制的刹那——
“动手！”
数道身影，从不同方位，化作流光，悍然冲向夹层空间！
真正的乱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血屠拔刀，漆黑的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冰冷的杀意。
“磨砺……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