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的破庙,漏风的窗棂被雪粒子打得 “啪啪” 响。楚无声攥着怀里的油布匣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方才刀疤脸的威胁还在耳边,而那张 “城西渡口接应” 的字条,不知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他贴着冰冷的土墙,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声,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的短刀 —— 这是楚无声在探闻局时的旧物,刀鞘上还刻着 “探” 字,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突然,破庙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枚青铜哨,吹了声极轻的短音。楚无声心头一震 —— 这是探闻局的联络信号,可探闻局早已名存实亡,刘默死后,再没人用这哨音了。
“楚大人,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的。” 黑影压低声音,借着月光露出半张脸 —— 是石娃。少年脸上还沾着泥,玄色短打外罩着件破旧的棉袄,腰间的飞刀囊鼓鼓囊囊,“陈总掌事让我们来接你,快跟我们走。”
楚无声愣住了,他没想到,失踪两年,第一个找到他的,会是陈琅的人。“陈琅?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话刚出口,就听见庙外传来殿前司士兵的喝问声,石娃立刻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躲进佛龛后的暗格 —— 那是秘察局早就摸清的藏身处,里面还堆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半袋干粮。
暗格外,刀疤脸带着士兵闯了进来,火把的光扫过空荡荡的庙堂,“人呢?刚才还在这的!” 士兵们翻箱倒柜,甚至用长枪捅了捅佛龛,却没发现暗格的机关。石娃在暗格里屏住呼吸,指尖扣着一枚毒针 —— 只要士兵再靠近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射出。
好在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水师巡逻的号角声。刀疤脸骂了句 “晦气”,只能带着士兵撤离 —— 杨延玉的水师近来加强了城西巡逻,殿前司的人怕被抓现行,不敢久留。等脚步声彻底消失,石娃才推开暗格,对楚无声比了个 “走” 的手势。
两人贴着墙根,穿过堆满瓦砾的街巷。楚无声看着石娃熟练地避开殿前司的岗哨,在拐角处与另外两个半大孩子汇合 —— 是影杀十七和影士零三,他们手里牵着两匹瘦马,马背上盖着厚厚的干草,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楚大人,上马,我们去江边的芦苇荡,总掌事在那等你。” 影杀十七扶楚无声上马,自己则牵着缰绳,脚步轻快得像只猫。楚无声坐在马背上,看着身边这些半大的孩子,忽然想起当年探闻局的少年探员 —— 那时楚无声还在,刘默刚进局,他们也曾这样在夜色里执行任务,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长江边的芦苇荡。陈琅穿着件粗布棉袄,站在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旁,手里握着一盏马灯,灯光在雾中泛着暖黄的光。看到楚无声,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无声,你终于回来了!”
楚无声看着陈琅,眼眶突然发热。他从怀里掏出油布匣子,递给陈琅:“总掌事,这是我在杭州查到的 —— 殿前司与吴越的交易记录,还有他们私藏军械的地点。李处耘每年都会派船去杭州,用私盐换吴越的金器和战马,那些刻着‘吴越贡品’的金器,根本不是南唐的,是赵匡胤和钱俶私下交易的凭证!”
陈琅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密信和一张残破的地图。密信上有李处耘与吴越商人的签字,地图上用朱砂标着吴越境内的军械库 —— 那是赵匡胤暗中储存粮草和兵器的地方,准备日后用在 “刀刃” 上。陈琅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标记,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我就知道,赵匡胤不会只满足于抢功,他还在暗中勾结藩镇,为自己铺路。”
楚无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两年前,陛下派我去杭州查私盐,我查到一半,就被殿前司的人盯上。为了保命,我只能隐姓埋名,连探闻局都不敢联系。后来刘默牺牲的消息传来,我更不敢露面 —— 我怕我一出来,不仅会连累你,还会让这些证据永远见不到天日。”
“你做得对。” 陈琅拍了拍他的肩,“这两年,我一直在让秘察局找你。探闻局不能没有你 —— 刘默走后,局使之位空悬,皇城司代劳密查,却总差些对江南藩镇的熟稔。你回来,不仅能帮我们查清吴越与殿前司的勾连,还能重启探闻局,补上咱们在情报上的短板。”
原来,陈琅的 “妙计” 早有铺垫:早在三个月前,影士零三就查到 “殿前司在城西搜捕一个‘黑布蒙面人’”,结合探闻局旧档里楚无声的特征,陈琅断定那人就是楚无声;他一边让石娃带队,盯着殿前司的动向,摸清楚无声的藏身处,一边让杨延玉加强城西水师巡逻,故意吸引殿前司的注意力,为营救创造空隙;甚至那张 “城西渡口接应” 的字条,也是秘察局模仿殿前司的笔迹写的 —— 就是为了引楚无声离开破庙,避开刀疤脸的二次搜捕。
“那接下来,我们要把证据交给陛下吗?” 楚无声问道。
陈琅摇头,将匣子重新封好:“现在还不是时候。柴荣虽对赵匡胤有疑虑,却还需要殿前司打后蜀。若此时交出证据,陛下要么压下不查,要么轻拿轻放,反而打草惊蛇。” 他望着远处水师战船的灯火,“我们得等 —— 等后蜀战事有了眉目,等柴荣对赵匡胤的猜忌再深一些,等吴越那边露出更多破绽,再把这些证据抛出来,一击必中。”
他顿了顿,又道:“你先在秘察局的暗点养伤,对外就说‘失踪探员楚无声已找到,暂归秘察局协助查案’。探闻局的事,我会奏请陛下,让你以‘副局使’的身份先主持工作 —— 等时机成熟,再恢复你的局使之位。”
楚无声点点头,心里悬了两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看着陈琅,忽然想起当年在代州,两人一起跟着赵虎查私盐的日子 ——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以为只要守住本心,就能护住大周的清明。如今虽历经波折,却仍有人在为这份清明而战,这就够了。
夜色渐深,乌篷船悄悄驶离芦苇荡,消失在长江的雾色中。石娃和影杀十八站在岸边,望着船影远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他们不仅救回了楚无声,还拿到了制衡赵匡胤的关键证据,秘察局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此时的金陵城内,赵匡胤正对着赵普发脾气。“一群饭桶!连个楚无声都抓不住!” 他摔碎了茶盏,茶水溅在账册上,晕开 “吴越金器” 的字样,“楚无声手里肯定有我们与吴越交易的证据,若被他交给柴荣,我们就完了!”
赵普连忙上前安抚:“点检别急,楚无声刚失踪,肯定跑不远。我们再派些人去江边搜,只要找到他,就能把证据抢回来。”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我已经让人去杭州,让钱俶暂时别再派人与我们联系,免得被抓把柄。”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只能这样了。记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楚无声!”
他不知道,楚无声早已在陈琅的保护下,带着证据远离了金陵。而那叠藏在油布匣子里的密信和地图,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终将在最合适的时机,刺向他野心的心脏。
陈琅站在乌篷船的船头,望着手中的匣子,心里清楚:营救楚无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赵匡胤的疯狂反扑,是柴荣的权衡制衡,是吴越的虚与委蛇。但只要有楚无声的证据,有秘察局的孩子们,有杨家将和李重进的支持,他就有信心,守住大周的根基,守住那些用命换来的清明。
长江的水,裹挟着雾色,流向远方。乌篷船的灯影,在水面上泛着微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了这场权力博弈的暗路。而楚无声的归来,也为这场博弈,带来了新的变数 —— 探闻局即将重启,殿前司的破绽已现,大周的未来,似乎又多了一丝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