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八年八月初二,汴京紫宸殿的铜钟刚敲过五更,柴荣就被内侍唤醒 —— 保宁军哗变、剑门栈道被炸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连夜送进了宫。他披着龙袍,坐在御案前,手指划过奏报上 “焚毁大营、斩杀监军、占据阆州” 的字样,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案上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动荡的蜀地局势。
“传王朴、韩通即刻入宫议事!” 柴荣对内侍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保宁军哗变非同小可,那三万降卒本就是蜀地的不稳定因素,如今被李进卿煽动反叛,还断了剑门粮道,若不尽快处置,恐会引发连锁反应,让刚稳定的蜀地彻底陷入混乱。
半个时辰后,王朴与韩通匆匆赶到。王朴身着青袍,虽年近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韩通则穿着铠甲,刚从禁军大营赶来,甲胄上还沾着晨露。两人见过柴荣,接过奏报快速浏览,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陛下,保宁军哗变,剑门栈道被毁,粮道中断,蜀地西北部已震动。” 王朴率先开口,语气沉重,“当务之急是先稳军事 —— 需尽快派得力将领入蜀,接管殿前司与保宁军兵权,剿杀叛军,恢复粮道。至于赵匡胤,可暂留其在蜀协助平叛,待乱局平定后,再议其罪。”
“王相此言差矣!” 韩通立刻反驳,他性格刚直,说话毫不避讳,“赵匡胤在蜀地经营数月,私藏珍宝、纵容劫掠,根基已深!如今保宁军哗变,难保他不会暗中与叛军勾结,借乱局壮大自己势力!若不先调他回京,留在蜀地必是祸患!”
王朴皱了皱眉:“韩将军过虑了。赵匡胤虽有私心,却也不敢公然通敌。眼下蜀地需将领平叛,殿前司士兵多是他旧部,调他回京,恐士兵哗变,反而乱了军心。”
“军心?” 韩通冷笑一声,“他纵容士兵劫掠时,怎没想过军心?他私藏珍宝时,怎没想过国法?若留他在蜀,万一与李进卿勾结,里应外合,蜀地就真的完了!陛下,臣请旨,即刻下旨召赵匡胤回京,削其兵权,以防不测!”
两人争执不下,御案前的柴荣却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王朴的考量 —— 蜀地初乱,需稳定军心,赵匡胤的殿前司旧部是平叛的重要力量;可他也认同韩通的担忧 —— 赵匡胤野心勃勃,在蜀地劣迹斑斑,若趁乱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够了。” 柴荣抬手制止两人,目光扫过殿内,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韩将军所言极是,赵匡胤留在蜀地,始终是隐患。但王相说得也对,殿前司士兵需有人约束,不可贸然削权。”
他顿了顿,做出决断:“传朕旨意 —— 其一,铸八百里金牌,召赵匡胤即刻回京,仅允许他带一千心腹随行,殿前司主力交由张永德接管;其二,擢张永德为蜀地都部署,率三万关中兵入蜀,全权负责平叛事宜,剿杀李进卿叛军,恢复剑门粮道;其三,命陈琅继续主持蜀地经济,稳固粮价,招抚流民,切断叛军的粮草供应,配合张永德平叛。”
旨意一出,王朴与韩通都躬身应道:“陛下英明!” 王朴明白,柴荣此举既解决了赵匡胤的隐患,又安排了可靠的将领平叛,兼顾了军心与稳定;韩通则放下心来,赵匡胤回京后,没了兵权,再难掀起风浪。
八月初五,八百里金牌抵达成都。赵匡胤正在城郊的流民安置点巡查,接到旨意时,手中的粮票掉落在地。“召我回京?仅允许带一千心腹?” 他反复看着金牌上的字迹,脸色铁青,眼中满是不甘。他在蜀地经营数月,虽没拿到预期的战功,却也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如今被一道金牌召回,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大哥,这分明是柴荣要削你的权!” 赵光义匆匆赶来,手中还拿着刚整理好的茶山账册,“咱们不能就这么回去!一旦回京,没了兵权,柴荣要处置咱们,易如反掌!”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赵光义说得对,可他更清楚,八百里金牌是帝王的最高旨意,若抗旨不遵,就是谋逆,只会死得更快。“不能抗旨。” 赵匡胤沉声道,“你立刻去雅州别庄,把花蕊夫人转移到江南的私宅,再将咱们私藏的珍宝运往同州据点,绝不能让柴荣查到。”
赵光义点头:“我这就去办!那石守信他们怎么办?殿前司主力被张永德接管,咱们的人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放心。” 赵匡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会让石守信留在蜀地,留意张永德的动向,若有机会,就传递军中旧部的消息,就算不能掌控兵权,也要让张永德平叛不顺。另外,你回京后,暗中联络殿前司的旧部,咱们在汴京的根基,绝不能丢。”
两人商议完毕,赵光义立刻带着心腹,快马前往雅州别庄。花蕊夫人得知要被转移到江南,眼中满是担忧:“赵将军,我若走了,孟公怎么办?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赵光义不耐烦地挥手:“你现在顾不上孟昶了!若不跟我走,柴荣回京后,定会治你我私通之罪,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他不由分说,将花蕊夫人塞进马车,一路南下,运往江南的私宅。
与此同时,赵匡胤召集石守信、高怀德等心腹将领。“我要回京了,你们留在蜀地,听张永德调遣。” 赵匡胤压低声音,“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我赵匡胤的人,不是张永德的。若张永德敢亏待你们,或有不利于咱们的举动,就暗中给我传信,我在汴京为你们做主。”
石守信等人躬身应道:“末将明白!定不负点检所托!” 他们都是赵匡胤的旧部,早已忠心于他,就算赵匡胤回京,也会暗中听从他的指挥。
八月初八,赵匡胤带着一千心腹,踏上回京的路途。他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回头望着成都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与狠厉。“柴荣,你等着。” 他低声自语,“今日你削我兵权,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同一时间,张永德正率领三万关中兵,沿河西走廊向蜀地进发。关中兵是大周的精锐,士兵们身着玄甲,手持长枪,队列整齐,气势如虹。张永德骑着白马,身着银甲,腰间佩着柴荣亲赐的 “镇蜀剑”,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队伍。
“将军,陈大人派来的信使到了!” 一名侍卫上前禀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皇商司服饰的信使。
信使见到张永德,躬身递上一封密信:“张将军,陈大人让小人转告您,他已从荆楚调运五万石粮,沿岷江运往成都,确保粮道畅通;同时,他已张贴招降告示,凡保宁军士兵弃暗投明,均可免罪,还能获得良田一亩。陈大人说,愿与将军分工协作,您负责剿杀叛军,他负责稳固后方,早日平定蜀地。”
张永德接过密信,展开浏览。陈琅的计划周密,既解决了粮草问题,又能瓦解叛军的军心,让他心中安定不少。“告诉陈大人,就说我同意他的计划。” 张永德对信使说,“我会率大军直扑阆州,剿杀李进卿;他只需稳住成都,不让叛军蔓延即可。若有需要,可随时调遣我的关中兵。”
信使领命而去,张永德召集将领们议事:“李进卿占据阆州,联合后蜀旧贵族,手中有兵器有粮草,不可小觑。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剑门,修复栈道,恢复粮道;另一路随我攻打阆州,务必在半月内剿灭叛军,平定乱局!”
将领们齐声应道:“末将遵令!”
关中兵继续向蜀地进发,队伍绵延数十里,旗帜飘扬,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沿途的百姓们看到这支精锐之师,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敬畏 —— 他们知道,这支军队是来平定叛乱的,蜀地的安稳,或许很快就能到来。
而此时的汴京,柴荣正站在舆图前,手指划过蜀地的位置。王朴走进殿内,躬身道:“陛下,赵匡胤已启程回京,张永德的关中兵也已进入蜀地边境。陈琅传来消息,成都的粮价稳定,流民归田率未降,叛军暂时没有蔓延的迹象。”
柴荣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只要张永德能剿灭叛军,陈琅能稳住后方,蜀地就能彻底平定。赵匡胤回京后,密切监视他的动向,不许他与殿前司旧部过多接触。”
“臣明白。” 王朴躬身应道。
八月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进紫宸殿。柴荣望着舆图上的蜀地,心中满是期待 ——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蜀地就会恢复安稳,大周统一天下的大业,也会迈出坚实的一步。而赵匡胤回京后的命运,张永德平叛的进展,陈琅在蜀地的改革,都将成为这场大业中,不可或缺的篇章。
远在成都的陈琅,也收到了张永德的回信。他站在惠民粮铺前,看着百姓们有序地购买粮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李进卿,你的叛乱,很快就要结束了。” 陈琅低声自语,眼中满是坚定。他转身对苏九算说:“加快招降保宁军士兵的速度,再从江南调运一批种子,等叛乱平定后,让流民们尽快恢复耕种,绝不能耽误秋收。”
苏九算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蜀地的局势,在柴荣的决策、张永德的进军、陈琅的稳固下,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叛乱虽未平定,但平定的希望,已悄然降临。而这场围绕蜀地的博弈,也即将迎来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