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石壁粗糙,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火苗跳跃不定,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石威和刘四海被粗暴地扔在冰冷的石地上。两人身上原本华丽的衣衫早已成了破布条,鞭痕、烙印、淤青遍布,刘四海的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不断淌着血沫。石威稍好些,但脸上也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密室中央,一张虎皮大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双手指节粗大,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柄弯刀。此人正是黄石寨大当家,黄老三。他两旁站着几个气息彪悍的头目,包括那个刀疤脸,此刻都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戏谑和残忍的冷笑,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两人。
“大…大当家…饶命…饶命啊!”石威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误会!这一定是天大的误会!我们…我们也是奉上面的指示来的,绝非有意与黄石寨、与各位当家为敌啊!”
黄老三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擦拭着他的弯刀,刀身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掠过石威惊恐的脸。
见黄老三没反应,石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喊道:“是司徒长老!是司徒流司徒长老派我们来的!大家…大家按理说都是一条道上的朋友啊!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才…才闹成这样!大当家明鉴!只要放我们回去,我必定向司徒长老禀明,必有厚报!厚报!”
旁边的刘四海也强忍着剧痛,含糊不清地附和:“对…对…司徒长老…是自己人…误会…”
“呵…”一个头目忍不住嗤笑出声。
“嘿嘿嘿…” “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密室里的几个头目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壁间回荡,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黄老三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和玩味。他微微前倾身体,蜡黄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石大公子,”黄老三的声音不高,却像毒蛇一样钻进石威的耳朵里,“老子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骂你蠢到家了?”
石威被问得一懵,茫然地看着黄老三。
黄老三用弯刀的刀尖轻轻点着石威的方向:“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那个最想你死,甚至不惜把你们这一队人全都送进鬼门关的人……就是你嘴里口口声声念叨的司徒流,司徒长老呢?”
“什…什么?!”石威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与司徒长老无冤无仇!他…他为何要杀我?没有理由!完全没有理由!”
“理由?”黄老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石大公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司徒长老要解决的,从来不是你一个人。”
他顿了顿,欣赏着石威脸上那副世界观崩塌的茫然和恐惧,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他要解决的,是你们所有人。你,刘四海,还有外面那些……可能已经死在乱战里的,或者像你们一样等着被清理的……所有参与了这次‘剿匪’行动的人。你们,不过是某些人棋盘上,需要被抹掉的棋子罢了。只不过,你这颗棋子,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握在棋手心里呢。”
“清…清理…棋子…”石威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想起任务情报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模糊和矛盾,想起山寨远超预期的抵抗和那精准得可怕的爆炸陷阱……一切碎片在此刻被黄老三冰冷的话语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让他通体冰寒、毛骨悚然的真相!
“不…不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语无伦次,精神几乎崩溃。
旁边的刘四海也彻底傻了,瘫在地上,连呻吟都忘了,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两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肮脏的石地上,眼神空洞,脸上只剩下无法理解的巨大震惊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猎手,是宗门精英,是来攫取功劳的,却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被送入虎口、注定要被牺牲掉的祭品。
黄老三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重新靠回虎皮椅中,挥了挥手。
密室中,很快再次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但这一次,其中似乎更多了几分精神被彻底摧毁后的绝望哀鸣。
密室里回荡着石威和刘四海精神崩溃后又被鞭子抽打的痛苦哀嚎,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黄老三靠在虎皮椅上,眯着眼,似乎颇为享受这残忍的乐章。几个头目也抱着臂膀,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就在这时,密室角落那最深沉的阴影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连跳跃的油灯火苗都诡异地摇曳了一下,光线微微黯淡。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身披一件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浸染而成的暗红色兜帽披风,宽大的帽檐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暴露在昏黄光线下的,是一张覆盖着整个面孔的、触目惊心的血色面具!那面具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活物血管般微微搏动的诡异纹路,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暗芒。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泄,却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仿佛连密室里的血腥味都被冻结了。
黄老三在那身影浮现的瞬间,脸上的惬意和残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是触电般从虎皮椅上弹了起来,蜡黄的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快步上前,对着那血面人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敬畏:“血魂上人!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点小事,属下处理便是……”
被称为“血魂上人”的面具人没有看黄老三,也没有看地上哀嚎的两人。他那被面具覆盖的脸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扫视整个密室,又似乎只是空洞地对着前方。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仿佛从九幽寒冰中刮出的声音,从面具下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跑掉的那几个人……找到了吗?”
这声音不高,却瞬间盖过了石威和刘四海的哀嚎,让整个密室陷入了一片死寂。石威也忘了惨叫,下意识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望向那个血色身影。
黄老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腰弯得更低了,语气更加恭敬小心:“回禀上人,属下已经派出了寨子里最精锐的几队人马,分不同方向全力追拿!他们身上带伤,跑不远!想必……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上人放心,就算掘地三尺,属下也定将他们揪出来!”
血魂上人听完,没有任何表示。面具后那双不可见的眼睛,似乎隔着兜帽和面具,在黄老三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审视。
黄老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大气不敢出。
然而,那恐怖的注视只持续了刹那。血魂上人仿佛得到了答案,或者根本不在意答案。他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暗红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向后退了一步,再次融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证明着他曾短暂地莅临此地。
密室里沉重的压力骤然一轻。
黄老三这才敢直起身,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血魂上人消失的角落,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这煞神……”刀疤头目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低声啐了一口,显然对那血魂上人极为忌惮。
黄老三定了定神,重新坐回虎皮椅,脸色阴沉下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瘫软如泥、眼神呆滞的石威和刘四海,烦躁地挥了挥手:“拖下去!分开严加看管!别让他们死了!上人要的人还没找到,这两个废物还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