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我就是看看。”江澈下巴微扬,冲着路子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拉着温软,走到室内一排椅子上坐下。
他翘起二郎腿轻抖,一副大爷坐姿,那架势,不像是在观摩艺术,倒像是来巡视领地的狮王。
温软被他按着坐在旁边,小声问:“你不是说训练完了才来吗?”
“提前结束了。”江澈答得言简意赅,目光盯着重新坐回钢琴前的路子言。
排练不得不继续。
路子言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冲温软温和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优美的旋律再次流淌而出。
温软定了定神,重新回到场地中央。
可这一次,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她有些分心。
她知道,江澈在看。
而且,他看得极其不爽。
音乐进入一小段急促的变奏,按照之前的编排,这里需要一个情绪的爆发。
温软一个利落的旋转,裙摆飞扬,带起一阵香风。
“咳!”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刻意的清嗓子声。
温软的动作顿了半拍,差点没站稳。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澈正慢条斯理拿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他见软软看过来,眼神无辜的眨巴了下,仿佛刚刚那声咳嗽跟他毫无关系。
路子言的琴声未停,只是嘴角的笑意似乎凝滞了一下。
温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
舞蹈继续,情绪层层递进。
乐曲描绘的是一个关于追寻与错过的故事,舞者的情绪从迷茫到挣扎,再到最后的释然。
其中有一段,需要舞者表现出内心的脆弱和依赖。
温软随着音乐缓缓后退,身体柔软旋转。
按照设计,这里路子言会伸出手与温软牵手,再慢慢从指尖开始分开。
然而,就在路子言和温软的手正要牵在一起时。
“砰!”
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江澈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在了地上,滚出了好几米远。
两人的动作再次停住。
江澈弯腰,不紧不慢把瓶子捡起来,还假装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
抬头时,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
排练室里一片寂静。
连外面扒着门缝偷看的几个舞蹈系女生,都感觉到了这房间里诡异的气氛。
这哪里是手滑,这分明是心眼滑到了太平洋。
温软站在原地,看着江澈那张‘我就是故意的,但我不承认’的俊脸,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路子言这次没有笑颜以对,他只是平静看着江澈,镜片后的目光,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江同学”他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排练影响了你,或许你可以先在外面等一下,我们还有最后一段合乐,大概十分钟。”
这话听起来客气,但像一记软拳,不轻不重打了过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在这里碍事了。
江澈挑了挑眉,非但没走,反而往椅子里靠得更深了些,双臂环在胸前,一副“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不影响,你们继续。”他扯了扯嘴角:“艺术嘛,需要观众,正好,我帮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一个体育生,要给钢琴和舞蹈的艺术合作提意见?
路子言在心里冷嗤了声,轻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温软轻轻抿了下唇,走到江澈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求饶的意味:“阿澈,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没闹。”江澈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委屈:“我就是想陪着你。”
这话说得含情脉脉,温软听出了里面的酸味。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转头对路子言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吧。”
最后一段,是整个舞蹈的高潮。
情绪最浓烈的部分,温软需要来到路子言的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从他背后几个旋转而过。
温软几乎是顶着江澈那快要实体化的怨念在跳舞,她能感觉到,他那道目光,从她的指尖,一路烧到手腕,再到路子言的肩膀,要烧穿一样。
江澈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慵懒,而是一种沉静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排练结束。
路子言看着温软,温和的开口:“温软,你有点紧张了,放轻松一点,想象自己就是音乐里的那个角色。”
温软勉强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她不是紧张”江澈不知何时来到温软身后站定,一只手臂绕过她单薄的肩膀,姿势亲昵,话语带刺:“我觉得这曲子不怎么样,配不上她的舞。”
这话一出,空气凝固。
路子言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首曲子是他自己创作的,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江澈这句话,不仅否定了他的音乐才能,更是在直接挑衅了他的才华。
“哦?”路子言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不知道江同学对音乐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江澈懒洋洋的说:“就是觉得,这音乐太慢,听着让人想睡觉。”
温软在他怀里,简直没法直视路子言了。
她从来不知道,江澈的嘴,可以这么毒。
“阿澈,你别乱说……”她赶紧用手肘碰了碰他,想让他少说两句。
江澈却不管不顾,他看着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路子言,继续火上浇油:“还有,情感色彩太繁重了,我觉得指尖碰一下更能表达那种破碎感,你觉得呢?”
这番话,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但偏偏,他说得理直气壮。
路子言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今天就到这吧。”江澈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拦腰将温软抱了起来,在一声惊呼中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排练室。
从头到尾,都没再看路子言一眼。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路子言才一点点攥紧了拳头,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眸子,闪过一丝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