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顶,主擂台。
历经之前数场惊世大战,尤其是幽冥引的侵蚀与“万古”剑胚力量的冲刷,这座由坚硬试剑石铺就的擂台已然布满了坑洼与裂痕,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战士躯壳,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联盟长老们虽已紧急修复加固,但那残留的些许寂灭与幽冥气息,依旧让这片战场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沉重与肃杀。
当墨尘渊在周远山等人的护送下,一步步踏上这最终的舞台时,整个峰顶,数十万观战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青衫少年身上。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不正常的苍白,步伐虽稳,却隐隐能看出一丝虚浮,那是重伤未愈、强行压榨潜能最直接的体现。他的气息,在“龙元涅盘丹”的强行催谷下,勉强维持在了淬体境八重左右的波动,但与他对面那道身影相比,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叶无痕。
他早已静立于擂台另一端,依旧是那身朴素的天剑宗服饰,怀中抱着新换的灵剑“断岳”。他闭着双眼,仿佛与周遭山巅的流云、呼啸的天风融为了一体。他没有刻意散发任何气势,但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便如同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神兵,虽未出鞘,那无形的锋锐却已刺得人肌肤生疼,神魂悸动。筑基初期的修为圆融无瑕,更是带给所有人一种难以逾越的厚重感。
两者对比,悬殊得令人窒息。
裁判长老看着状态明显不佳的墨尘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依照程序,沉声开口,声音传遍四方:“北域大比,最终决赛!青玄宗墨尘渊,对天剑宗叶无痕!规则如前,一方认输、失去战力或跌落擂台为止!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无痕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纯粹,不见丝毫杂质,唯有对剑道的极致虔诚与专注!当他目光投来的刹那,墨尘渊只觉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锋利无比的剑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封锁了他所有可能移动的方位!
裂天剑意——领域雏形!
仅仅是目光,便已形成了类似领域的压制!这便是叶无痕,天剑宗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墨师弟。”叶无痕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轻蔑,只有对对手的尊重与对战斗的郑重,“你伤势未愈,我本不愿乘人之危。但既登此台,便无退路。我会出三剑,若你能接下,此战,便算我输。”
三剑!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对自身实力绝对的自信!他要以最纯粹、最直接的方式,结束这场万众瞩目的决赛,既是给予墨尘渊最大的尊重,也是对他自身剑道的极致贯彻!
墨尘渊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对方剑意压迫而翻腾的气血,将“万古”剑胚横于身前。暗沉的剑身在此刻仿佛感受到了宿敌的气息,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战意。
“叶师兄,请!”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体内那被丹药强行激发、实则如同无根浮萍般的帝源之力,疯狂灌入剑胚之中!紫金色的光芒在黯淡的剑身上艰难地亮起,与那无形的裂天剑意领域顽强抗衡。
“第一剑,裂空。”
叶无痕动了。他没有前进,只是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划。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尺许长短、却仿佛将光线与声音都吞噬进去的灰蒙蒙剑气,如同穿越了虚空,无视了两人之间数十丈的距离,骤然出现在墨尘渊身前!剑气未至,那股撕裂一切、斩断规则的恐怖剑意,已然让墨尘渊眉心刺痛,神魂摇曳!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避不开!只能硬接!
墨尘渊瞳孔紧缩,将《幻影遁光》催动到极致,身形向后暴退的同时,手中剑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紫金乌三色混杂的光芒,阴阳剑意全力运转,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不断流转消融的阴阳剑幕!
“噗噗噗噗——!”
裂空剑气斩入剑幕,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那足以抵挡寻常筑基攻击的阴阳剑幕,竟被一层层轻易撕裂、贯穿!剑气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令人绝望的锋锐,直刺墨尘渊胸口!
“铛——!!!!!”
千钧一发之际,墨尘渊将剑胚堪堪挡在胸前!剑气与剑胚本体悍然相撞!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炸开!墨尘渊如遭雷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他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持剑的右臂衣袖彻底碎裂,手臂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胸口更是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仅仅第一剑,他便已受了不轻的内伤!若非“万古”剑胚材质特殊,关键时刻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以及阴阳剑意的消磨,这一剑,恐怕就能直接决出胜负!
台下,青玄宗弟子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叶无痕面色不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断岳”剑。
“第二剑,斩虚。”
他双手握剑,动作古朴而沉重,仿佛手中并非一柄剑,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随着剑身的抬起,擂台周遭的空间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一道道细微的、肉眼可见的黑色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这一剑,不再是简单的能量攻击,而是蕴含了他对空间法则的初步理解,以裂天剑意强行斩断虚空,攻击将无视大部分物理与能量防御,直斩对手存在于这片空间内的“概念”!
剑落!
没有璀璨的剑罡,只有一道扭曲的、仿佛将空间本身劈开的透明痕迹,无声无息地向着刚刚挣扎站起的墨尘渊蔓延而去!所过之处,擂台地面无声地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切痕,切面光滑如镜!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墨尘渊浑身汗毛倒竖!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正在被强行斩断,自身的“存在”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不能退!也无处可退!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再去管体内那即将再次崩溃的伤势,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连同那“龙元涅盘丹”残存的药力,以及神魂中对于“寂灭”的一丝模糊感悟,尽数燃烧、灌注进“万古”剑胚!
“阴阳逆乱,归墟守一!”
他嘶吼着,将剑胚猛地插入身前地面!剑身之上,那些暗纹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亮起的并非那令人恐惧的“绝对之黑”,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天地未开、万物归源般的灰蒙蒙光华!
一个仅有丈许方圆、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以剑胚为中心骤然出现!旋涡之中,地火水风似乎都在重演,阴阳二气混乱交织,散发出一种让万物回归本源、让攻击归于“无”的奇异力场!
斩虚剑痕,与那混沌旋涡,悍然碰撞!
“嗡——!”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不同世界规则相互摩擦、侵蚀的、令人神魂欲裂的诡异轰鸣!擂台剧烈震动,防护光幕疯狂闪烁,几近破碎!
那无物不斩的斩虚剑痕,陷入混沌旋涡之中,速度骤减,其上的裂天剑意被混乱的阴阳与归墟之力不断消磨、分解!而混沌旋涡也同样在剧烈震颤,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僵持!足足僵持了三息!
最终,斩虚剑痕与混沌旋涡,同时能量耗尽,齐齐湮灭,消散于无形!
墨尘渊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地,以剑胚死死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体内的帝源道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再次扩大!接下这第二剑,他几乎耗尽了所有,连站立都变得无比艰难。
叶无痕看着那消散的混沌旋涡,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没想到,墨尘渊在如此状态下,竟还能施展出如此玄奥、隐隐触及法则本源的防御手段。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将“断岳”剑举过头顶,周身的气息开始无限攀升、凝聚!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天地灵气,仿佛都以他手中的剑为中心,被疯狂地抽取、压缩!一股欲要斩开天地、重定秩序的煌煌剑势,冲天而起,将高天之上的云层都撕裂开来!
“第三剑……”叶无痕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宣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斩道!”
这一剑,是他剑道的极致,是他凝聚了全部精气神、乃至自身对“道”的理解的终极一击!剑出,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斩断对手之道基,破灭其道心!
面对这已然超越筑基初期范畴、足以威胁到筑基后期修士的恐怖一剑,油尽灯枯的墨尘渊,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挣扎,只剩下了一片极致的平静,与一种仿佛勘破了生死、回归本源的……淡漠。
他看着那仿佛代表着天道刑罚、斩落而下的煌煌剑光,感受着那足以令万物臣服、万道崩解的恐怖剑意。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释然,一丝不甘,一丝……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桀骜,正在缓缓苏醒。
他松开了握着剑胚的手。
“万古”剑胚,并未坠落,而是自主悬浮而起,横亘于他的身前。
他伸出那布满鲜血、颤抖不止的右手食指,缓缓点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是帝源道基的核心所在,也是他两世灵魂烙印的汇聚之处!
“吾之道……” “非天,非地,非人……” “乃……帝道!” “帝者,镇压当世,唯我独尊!” “道基可碎,帝心……不灭!”
“以吾帝血为引……” “以吾残魂为祭……” “恭请……帝剑……初鸣!”
“嗡——!!!!!”
“万古”剑胚,在这一刻,发出了自现世以来,最为高亢、最为古老、最为威严的……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