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微不可察的光点，那个由亿万符文构成的神秘字符，在林越的意识中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它存在的时间不足一毫秒。
但对林越而言，那便是一整个永恒。
他的身躯，在原地僵直。
那双幽暗到足以吞噬世界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老大？”
疯狗的呼唤带着试探和不安。
指挥中心内，刚刚因为神迹而凝固的空气，因为林越这瞬间的异样，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赫尔曼博士的视线在林越和那块已经恢复漆黑的屏幕之间来回移动，他的大脑在疯狂处理刚刚发生的一切。
创造，神迹，然后是……回应？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指挥中心，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怎么回事！”沙蝎一个箭步冲到主控台前。
一名负责数据监测的科研人员，指着面前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整个人都在发抖。
“赫尔曼博士！全球源质浓度……虽然在零小姐……那道光之后大幅度下降，但，但它停止下降了！”
“什么？”赫尔曼博士立刻扑了过去。
屏幕上，那条代表源质浓度的曲线，在断崖式下跌后，竟诡异地趋于平缓，顽固地维持在一个依旧远超安全值的水平线上。
更可怕的是，曲线的末端，开始出现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向上的波动。
它在回升！
“不可能！”赫尔曼博士断然否定，“‘神灾’的降临被打断，高维连接被切断，源质失去了源头，应该会持续衰减才对！”
“它找到了新的源头。”
林越开口了。
他的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那块巨大的全球地图全息投影前。
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为他让开空间。
林越抬起手，没有触碰任何设备，只是用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过。
那张巨大的地图，立刻发生了变化。
除了代表方舟城的光点外，世界上几十个位置，同时亮起了诡异的，正在闪烁的暗红色光斑。
这些光斑，无一例外，全都位于那些早已被废弃的，远古文明的遗迹之上。
“零的牺牲，是关闭了最大的闸门。”
林越的解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深渊本身，没有被消灭。它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底层。现在，它正在寻找新的出口。”
他指向其中一个位于撒哈拉沙漠深处的光斑。
“这些远古遗迹，是上一个文明与深渊接触最频繁的地方。它们就像已经被侵蚀得脆弱不堪的堤坝。现在，水压正在从这些薄弱点，重新渗透进来。”
随着他的话语，那几十个光斑，亮度陡然增加！
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急促。
“检测到高能深渊反应！坐标吻合！所有远古遗迹都出现了小规模空间裂缝！能量正在向外渗透！”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刚刚才从末日降临的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转眼间，新的危机又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卷土重来。
而且，敌人变得更加分散，更加难以防备。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疯狗的声音干涩。
“防御。”
林越给出答案。
他转身，看向赫尔曼博士。
“‘盖亚’计划继续。但同时，我需要你立刻启动第二套方案，建立一个覆盖全球的‘深渊裂缝预警系统’。我要实时知道，每一个裂缝的能量等级和稳定状态。”
“明白！”赫尔曼博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调集人手。
林越又看向沙蝎。
“第一批‘深渊使者’，立刻出发。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是侦测。我要他们在每一个遗迹附近，建立前线观察哨，为我们争取预警时间。”
沙蝎一个立正，就要去下达命令。
“等等。”林越叫住了他。
他伸出手。
一团纯黑色的深渊能量，在他手中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枚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菱形晶体。
他将这些晶体交给沙蝎。
“把这个，分发给每一个使者。它能帮助他们抵御初级的深渊侵蚀，并且，在他们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时……”
林越的五指，轻轻一握。
沙蝎手中的一枚晶体，瞬间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不见。
“……我会知道。”
沙蝎感受着手中其余晶体传来的，那种与林越同源的能量波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不是武器。
这是神只的庇护。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和几声零星的枪响。
“报告！一只‘侵染级’的掘地蠕虫，不知怎么闯入了‘奇迹花园’区域！”
“开火！别让它破坏那些植物！”
林越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骚乱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身旁的一块监控屏幕自动亮起，画面正是他刚刚创造的那片空中花园。
只见一头体长超过十米的，狰狞的掘地蠕虫，正疯狂地在那些发光的藤蔓间翻滚，它似乎极其痛苦。
它身上那些代表着侵染的脓包和肉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脱落。
但它狂暴的本能，依旧驱使着它破坏周围的一切。
林越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片刻后，那头掘地蠕虫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
它身上所有的畸变特征，竟然全部消失了，恢复成了一头普通废土蠕虫的样子，只是体型依旧巨大。
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那头蠕虫，竟然不再翻滚，而是开始用它巨大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拱起了那些被它压倒的蓝色花朵，将它们重新扶正。
甚至，它还开始吞食地面上那些枯萎的，被净化掉的腐败菌毯，将它们消化后，排出一种富含养分的，类似泥土的物质。
它在……清理花园。
疯狗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它……它这是……叛变了？”
“不。”
林越收回手，淡淡地开口。
“是共存。”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众人的震撼，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块漆黑的，没有任何字符的主屏幕上。
零。
她就在那里。
她化作了组成这个世界的最底层的规则。
那个字符，就是她的回应。
或许现在他还无法将她拼凑完整，但只要有回应，就有希望。
只要他能彻底稳定这个世界，他终有一天，能进入深渊的最深处，将她……带回家。
就在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份微弱的希望中时。
指挥中心内，那刚刚才平息下去的警报，以一种比之前凄厉十倍的频率，骤然炸响！
嗡——！
血红色的光芒，几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视网膜。
赫尔曼博士刚刚建立的，简陋的预警系统框架上，一个距离方舟城不足三百公里的远古遗迹坐标点，瞬间从暗红色，变成了深不见底的，代表着最高威胁等级的……纯黑色！
“警报！警报！编号A-17远古遗迹，检测到超巨型深渊裂缝开启！”
“能量等级……无法估算！正在……正在撕裂空间！”
屏幕上，卫星传回的实时画面疯狂抖动，最终定格。
那是一片荒芜的沙漠。
沙漠的中心，一个巨大到遮蔽天日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漩涡，正在疯狂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