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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弥漫着血腥与权力倾轧气息的西域边陲,林曦与阿娜尔折向西南,地势逐渐抬高,气候也变得湿润些许。远处,昆仑山脉的支脉已隐约可见,如同巨龙匍匐在天际,云雾缭绕,气势磅礴。根据星象法典的模糊指引与第四星钥的微弱感应,下一个可能与古道相关的节点,位于昆仑北麓某处人迹罕至的河谷地带。

关中平原厚重而充满宿命感,而此刻林曦二人所行的昆仑北麓,则带着另一种苍凉与神秘。这里并非纯粹的荒原,时而可见被开垦出的梯田,种植着耐寒的青稞与荞麦,散落着一些以土石砌成、显得格外坚固古朴的村寨。百姓多为羌、藏、汉混杂的后裔,面容黧黑,眼神淳朴而带着一丝高原特有的倔强与警惕。

这日傍晚,骤雨突至。高原的雨,冰冷刺骨,砸在人身上生疼。两人寻了一处山崖避雨,却见雨幕中,山下河谷旁,隐约有一片规模不小的村寨,灯火零星,炊烟在雨中艰难升起。寨子旁,一条浑浊的大河奔腾咆哮,声如雷鸣,河岸一处突兀的巨石上,似乎有一座小小的庙宇。此地名为“风陵渡”,是通往昆仑深处的一个重要渡口,也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聚居点。

雨势稍歇,两人牵驼下山,打算在寨中借宿一晚,补充些给养,也顺便打听一下昆仑深处的消息。寨子以巨石垒砌的围墙颇显古旧,门口有手持猎叉的壮丁守卫,盘问一番,见二人不像歹人,尤其是林曦气度不凡,便放他们进寨,并指引他们去寨中唯一的客店落脚。

客店是一间低矮的二层土楼,店主是个独眼老汉,话不多,眼神却精明。安排了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房间,又提供了热腾腾的、带着腥膻味的羊肉汤和粗糙的青稞饼。吃饭时,林曦状似无意地向店主打听昆仑山中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一些古老传说或奇异之地。

店主独眼闪烁,含糊其辞,只道山中多猛兽,有瘴气,更有山神管辖,不可轻易冒犯。但言语间,似乎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正说着,店外传来一阵喧哗与哭喊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几人出门看去,只见一队精壮汉子抬着一个简易担架匆匆走过,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面色青紫、已然昏厥的年轻后生,旁边跟着几个哭天抢地的妇人。队伍径直朝着寨子中央、那座最高大、灯火最亮的石砌建筑——祠堂方向而去。

“唉,又出事了!” 店主叹了口气,独眼中流露出恐惧与无奈,“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了!河神爷……又发怒了!”

林曦心中一动,追问缘由。店主起初不肯多说,在林曦递过一小块碎银后,才压低声音,道出了一段沉重的往事。

原来,这风陵渡寨子依偎的这条大河,名为“黑水”,发源于昆仑雪山,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时常泛滥,吞噬人畜。寨民世代信奉河神,每年都要献上三牲祭祀,方能保平安。但约莫二十年前,河水突然变得漆黑如墨,腥臭难闻,时常无风起浪,卷走渡船,更诡异的是,每隔几年,便会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在河边莫名失踪,或像今日这般,被发现时已昏迷不醒,浑身阴寒,不久便全身溃烂而亡。寨中巫师做法无用,请来的游方道士也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归咎于河神发怒,需献上更多祭品,甚至……曾有阴暗的流言,需要献上童男童女,但被老族长坚决否决了。

“祠堂后面,有一口锁龙井,”店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秘与恐惧,“老辈子传下来的,说井里锁着一条当年祸乱黑水河的恶蛟的残魂。井口用符咒和镇龙石压着,从来没人敢靠近。但这些年,那井里时常传出怪声,镇龙石上的符咒也越来越淡……大家都偷偷说,是那恶蛟要挣脱出来了,河神也压不住它了,才降下灾祸……”

正说着,祠堂方向传来更加悲恸的哭嚎声,似乎那后生没能救过来。

林曦与阿娜尔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非简单的河神作祟或自然灾害,那股阴寒溃烂的气息,倒像是某种阴邪之力或水族精怪所为,甚至可能与地脉异变有关。而那条锁龙井的传说,更值得注意。

“我们去祠堂看看。”林曦放下碗筷,起身道。

店主吓了一跳,连忙阻拦:“使不得!外乡人!祠堂重地,外人不能进!而且那锁龙井邪门得很!沾上晦气,要倒大霉的!”

林曦不为所动,与阿娜尔径直走向祠堂。祠堂前已围了不少寨民,个个面带悲戚与恐惧。一个须发皆白、拄着蟠龙拐杖、身穿厚重羊皮袄的老者,正站在台阶上,面色沉痛地安抚着死者家属,他正是寨中的老族长。

看到林曦二人陌生面孔靠近,人群一阵骚动,几个壮丁警惕地拦了上来。老族长也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望来。

林曦拱手,不卑不亢:“老人家,我等是过路的旅人,略通些医卜之术,听闻寨中屡遭厄难,特来查看,或能略尽绵薄之力。”

老族长打量林曦,见他气度沉静,目光清正,不似凡人,又见他身旁女子虽蒙面纱,却气息不凡,沉吟片刻,挥退壮丁,沉声道:“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此非寻常病厄,乃是邪祟作梗,非药石能医。先生还是莫要沾染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是否邪祟,一看便知。”林曦平静道,“听闻与寨中锁龙井有关?或许根源在此。”

此言一出,老族长脸色骤变,周围寨民也哗然,看向林曦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更大的警惕。“你……你如何知道锁龙井?”老族长声音干涩,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此事乃寨中最高机密,外人绝难知晓。

“气息使然。”林曦目光投向祠堂后方,“那井中散发的阴寒死寂之气,与这位小哥身上的如出一辙,且更为浓郁。”

老族长死死盯着林曦,良久,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挥挥手:“罢了罢了……瞒不住了……先生既非常人,请随老朽来吧。” 他屏退众人,只带着两个最信任的族老,引着林曦二人绕到祠堂后方。

祠堂后是一处禁地,杂草丛生,中央果然有一口以巨大青石垒砌的古井,井口被一块刻满模糊符文的厚重石板压着,石板上还缠绕着碗口粗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链。井口周围,地面凝结着一层诡异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寒与腥臭。井壁深处,隐隐传来哗啦的水声,以及一种仿佛野兽磨牙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林曦魂力微扫,眉头紧蹙。井底深处,确实锁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充满怨毒与毁灭气息的阴魂!其本质并非蛟龙,而更像是一种被污染、异化的水脉精魄,与归墟散发出的那种死寂之力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暴戾混乱!它正不断侵蚀着封印,并透过地脉水脉,将怨毒之力散发出去,污染河水,戕害生灵!寨民的恐惧祭祀,非但无法平息它,反而可能助长了它的凶性!

“此物并非河神,亦非蛟魂,”林曦沉声道,“乃是一条被天地戾气污染、渐趋魔化的水煞!祭祀只会增强其力。封印已濒临崩溃,若不彻底根除,不出三年,此寨将无人生还!”

老族长与族老闻言,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老泪纵横:“果然……果然如此……先祖啊……不肖子孙无力守护家园啊……” 他们世代守护的秘密被揭穿,面临的却是更绝望的未来。

“先生!仙长!”老族长挣扎着爬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仙长救救我风陵渡数百口人性命!老朽愿以全族之力报答仙长大恩!”

林曦扶起老人:“老人家请起。除魔卫道,本是我辈份内之事。只是此物凶戾,且与地脉相连,根除不易,需准备一番。”

他让族长派人取来朱砂、黄纸、香烛等物,又让所有寨民远离祠堂,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任何声响不得出来。随后,他在井口周围布下简单的隔绝阵法,以免煞气外泄伤及无辜。

夜幕彻底降临,高原月冷星稀,寒风呼啸。祠堂后院,只剩下林曦、阿娜尔与那口不断发出异响的锁龙井。

林曦让阿娜尔在外围策应,自己则走到井边,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星辉流转,四枚星钥虚影在身后浮现,散发出磅礴而纯粹的星辰净化之力。他单手结印,凌空画符,一道道蕴含星辰法则的金色符箓打入井中,与那魔煞之力激烈碰撞!

井中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黑气冲天而起,试图冲破星辰符箓的封锁!整个地面剧烈震动,锁链哗啦作响,镇龙石摇摇欲坠!

林曦目光一凝,并指如剑,引动周天星力,一道璀璨的星辉光柱从天而降,穿透屋顶(虚化),直接灌入井中!

“星辰为引,净化邪秽!敕!”

星辉与魔煞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与凄厉的惨嚎!那魔煞极其顽固,凭借地脉阴气疯狂反扑,甚至幻化出种种恐怖幻象冲击林曦心神!

林曦道心坚定,不为所动,不断催动星辉,步步紧逼。同时,他魂海中那本周天星象法典自动翻页,显现出疏导地脉戾气、净化污秽本源的法门。他分心二用,一边以星辉压制炼化魔煞主体,一边打出道道法诀,疏导被污染的地脉之气,将其引入星空,缓缓净化。

这是一个缓慢而耗神的过程。高原的夜寒冷刺骨,林曦额头却渗出细密汗珠。阿娜尔紧张地守护在一旁,手握弯刀,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井中的咆哮才渐渐微弱下去,冲天的黑气也被星辉彻底压制、净化。最终,随着一声不甘的、如同叹息般的哀鸣,那凝聚了不知多少年的凶戾煞气,彻底消散于纯净的星辉之中。

林曦收回星辉,脸色略显苍白。他走到井边,向下望去,井水已恢复清澈,虽然依旧冰冷,却再无那股邪异之气。地脉也被初步疏导,假以时日,便能彻底恢复。

他揭开封井石,对远处焦急等待的老族长道:“邪祟已除。此后,无需祭祀,河水会逐渐恢复清澈。让寨民多晒太阳,饮用新汲的井水,体内残余阴寒自会消散。”

老族长与族老连滚爬爬地过来,看到井中景象,感知到那消失无踪的阴寒,喜极而泣,再次跪地叩谢,称林曦为“活神仙”。

寨民们得知消息,纷纷涌出家门,欢呼雀跃,对着林曦二人磕头不止,热情地送来食物、毡毯,非要他们多住几日。淳朴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感激。

林曦婉拒了盛情,只收下了一些干粮清水。在老族长千恩万谢中,他问起了昆仑山中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一些古老遗迹的传说。

老族长沉吟良久,道:“昆仑是神山,老朽不敢妄言。只记得先祖曾提过,在黑水源头,雪山深处,有一处叫‘星宿海子’的秘境,传说那是西王母沐浴的地方,有仙人守护,凡人难近。也不知……是不是仙长要找的地方。”

星宿海子?林曦心中一动,与星象法典中的某处记载隐隐吻合。

次日清晨,在风陵渡寨民依依不舍的送别中,林曦与阿娜尔再次启程,沿着黑水河,向着昆仑雪山深处进发。身后,是重获新生的古老寨落,以及一段关于白衣星使降魔除妖的、必将流传下去的传说。

厚重土地与人性光辉,在此得以展现。林曦的旅程,不仅是追寻宇宙奥秘,也在这具体而微的人间烟火中,践行着守护与救赎的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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