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才的断剑从指间滑落,坠地时发出沉闷一响。林惊羽眼角微颤,却不敢回头。他站在残碑前,背脊挺直如竹,斩龙剑横在胸前,青光在剑刃上流转不息。
力煞双拳紧握,魔气翻涌,脚下石板寸寸碎裂。魂煞十指扬起,音刃凝成扇形,压向空气。毒煞藏于黑雾之中,袖口微动,三枚细针悄然探出。
林惊羽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强行提至顶峰。他脚步前踏,剑锋斜引,正要迎敌——
忽然鼻尖掠过一丝腥甜气息,极淡,却钻心入脑。他眉头一皱,喉头泛起一阵麻痒,真气在经脉中猛地一滞,如同逆流之水撞上断崖。
“不好!”他心中警兆顿生,可已迟了。
那股绿意无形无质,随风潜入,名为“千机迷神瘴”,专蚀神识、乱灵台。毒煞嘴角勾起,指尖轻弹,毒针无声射出。
林惊羽挥剑格挡,动作却慢了半拍。一道音刃擦肩而过,在臂上划开血口。他踉跄后退,脚下一软,整个人自空中跌落。
齐昊怒吼:“林惊羽!”
几名弟子欲上前接应,却被魂煞十指一拨,数道音刃横扫而出,逼得众人后撤。
就在这刹那,一道粉影破空而来。
金瓶儿身形如蝶,衣袖翻飞,稳稳接住林惊羽下坠之躯。她手臂一收,将他揽于怀中,足尖一点焦土,竟不退反进,直冲幽冥军阵!
“妖女!你敢!”齐昊厉喝,长剑出鞘。
曾书书立于后方高台,目光死死盯住金瓶儿袖口——那里有一抹淡淡绿痕,正顺着布料边缘缓缓蔓延。
“不对……”他低语,“她也中了毒。”
金瓶儿疾行如风,发丝飞扬,怀抱林惊羽冲向黑雾深处。力煞狞笑让开道路,魂煞眼中闪过讥讽,毒煞则悄然退至阵后,隐入浓雾。
眼看三人即将汇合,金瓶儿忽地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林惊羽,眼神微动,似有挣扎。随即咬破舌尖,鲜血溢出唇角,眸光骤然清明。
“走!”她低喝一声,双臂发力,竟将林惊羽猛然甩出!
少年身影划过半空,直奔正道阵营方向。曾书书纵身跃起,半途接住,落地时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快救人!”金瓶儿声音清厉,穿透阴风。
话音未落,数条墨绿色触手自雾中暴起,如蛇缠藤,瞬间缠上她腰肢、双臂。她奋力挣扎,可毒素早已侵蚀心神,力气正在飞速流失。
“你倒是聪明。”毒煞从黑雾中缓步走出,手中银针筒轻晃,“可惜醒得太晚。”
金瓶儿冷哼一声,嘴角带血:“你以为……我会为你们这些畜生卖命?”
“不必你愿意。”毒煞阴笑,“只要别人以为你叛了,就够了。”
远处,齐昊脸色铁青,手中剑微微颤抖。他望着被拖入黑雾的金瓶儿,又看向被曾书书扶起的林惊羽,一时竟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她若真要投敌,何必把人甩回来?”一名长老喃喃。
“是啊……若她想杀林首座,刚才就有十次机会。”另一人附和。
曾书书蹲下身,探指搭在林惊羽腕上。脉搏紊乱,气血逆行,瞳孔散而不聚。
“中毒了。”他沉声道,“和掌门一样,都是‘千机迷神瘴’。这毒不杀人,却能乱神智,让人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齐昊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她……是在演?”
“不是演。”曾书书摇头,“她是真被控制了。但她比我们想象中更早察觉,所以冒险近身,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把人送回来。”
他抬头望向黑雾深处,声音低沉:“她是用自己换回了林惊羽。”
齐昊沉默片刻,终是一声长叹。
主殿前广场,残阳映照断柱残瓦。萧逸才靠坐在石基旁,肩头紫斑已爬至脖颈,皮肤表面裂纹密布,隐隐有黑线游走皮下。他呼吸微弱,意识模糊,手指仍紧紧攥着那枚熄灭的玉符。
弟子跪在一旁,低声唤道:“掌门……撑住……”
萧逸才眼皮微动,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等……他……”
话未说完,头一偏,昏死过去。
弟子慌忙伸手探鼻息,稍松口气:“还有气。”
此时,通天峰上空乌云翻滚,怨气凝聚不散。魂煞悬浮半空,十指舞动,操控着几名残存弟子彼此攻伐。力煞单臂垂落,右臂再生至肘部,肌肉扭曲蠕动,正缓缓恢复。
毒煞立于黑雾边缘,手中银针筒轻轻敲击掌心。
“一个掌门将死,一个首座昏迷,还有一个女人替我们抓来了活口。”他冷笑,“接下来,该轮到他们的心了。”
他抬手一扬,绿色毒雾再度弥漫,随风飘向主殿方向。
曾书书察觉异样,猛嗅一口空气,脸色骤变:“又有毒雾!所有人闭息!用灵力护体!”
众人大惊,纷纷屏息结印。几名受伤弟子反应稍慢,吸入些许,立刻眼神涣散,举起兵刃对准同门。
“守住心神!”曾书书大喝,从怀中掏出一张青光符纸,正是小环所赠“清心符”。他将其贴于林惊羽额心,符纸燃起微光,暂时稳住其神志。
“必须解毒。”他盯着林惊羽苍白的脸,“否则不止是他,整个通天峰都会陷入内乱。”
他抬头望向黑雾深处,眼中闪过决意。
“金瓶儿……你还活着吗?”
黑雾深处,一座由白骨堆砌的临时祭坛之上,金瓶儿被钉在中央,四肢由毒藤束缚。她额头渗血,气息微弱,可双目仍睁着,冷冷盯着前方。
毒煞缓步走近,手中银针闪烁寒光。
“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他轻笑,“是让你变成我的傀儡,去杀了张小凡?还是让你当着他的面,亲手掐死陆雪琪?”
金瓶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这种人……永远不懂。”
“不懂什么?”
“有人,宁死也不会背叛。”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而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死。”
毒煞眯眼:“你以为你是在救他们?你不过是个棋子。”
“棋子也好,弃子也罢。”金瓶儿闭上眼,“总比你们这些……连心都烂透的东西强。”
毒煞冷哼一声,抬手将银针刺入她肩窝。
金瓶儿身体一颤,却没有叫出声。
远处,力煞低吼一声,终于完成右臂再生。他活动着手掌,眼中凶光暴涨。
“该清场了。”魂煞阴声道。
毒煞收回银针,望向通天峰方向,嘴角扬起。
“下一个,就是你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