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海的边缘,没有沙滩,只有连绵的黑色礁石,礁石表面覆盖着层半透明的薄膜,用指尖触碰,薄膜会泛起涟漪,映出些破碎的画面——有穿着古装的女子在月下吹笛,有披甲的将军挥剑斩向虚影,还有孩童将贝壳埋进沙里的笑脸。
“这些是被骨书抹去的存在。”月芽的地脉之心悬浮在礁石上空,石面映出薄膜下的纹路,与终末之页的残留文字同源。“薄膜在记录‘被遗忘’,就像骨书的‘草稿本’。”
星落蹲下身,用暗玉佩轻敲礁石,薄膜突然裂开一道缝,涌出的雾气裹着个模糊的虚影——是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手里攥着块半碎的玉佩,看到星落时,虚影突然清晰了几分:“阿落,别去深海,那里有‘噬忆藤’……”话音未落,就被礁石上的薄膜重新吸了进去,只留下玉佩的残影在雾中闪烁。
“是我姑姑。”星落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从怀中掏出块相同的半碎玉佩,两块残影竟完美拼合。“她在我出生那年‘病逝’,原来……”
阿羽的青风突然冲向深海,鹰唳尖锐。众人抬头,只见远处的海面翻滚着紫黑色的浪,浪尖缠着无数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亮晶晶的“果实”——细看之下,竟是一个个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段记忆:有商人清点银钱的专注,有母亲哼着的摇篮曲,还有战士临死前对家乡的回望。
“噬忆藤!”玉尘握紧镇世剑,剑身上的银灰色印记亮起,与气泡中的记忆产生共鸣。“它们在吞噬被骨书抹去的记忆,当成养分。”
话音刚落,紫黑浪涛突然加速涌来,藤蔓上的气泡纷纷炸裂,散成雾气融入浪中,所过之处,礁石上的薄膜迅速枯萎,那些破碎的画面也随之消散。青风被一根藤蔓缠住,鹰爪徒劳地挣扎,眼神渐渐变得茫然——它正在忘记自己的使命。
“用记忆反击!”月芽突然吹响骨笛,笛声里混着她与母亲相依的记忆、与玉尘等人并肩的片段。奇妙的是,藤蔓触碰到带着温度的笛声,竟像被灼烧般缩回。
星落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姑姑的虚影再次浮现,这次清晰了许多,她指向深海的一个漩涡:“藤根在‘无忆岛’,那里……有骨书的‘序章’。”
玉尘的镇世剑划出金色的弧光,斩碎迎面而来的藤蔓,光弧中融入了他守护地脉的点滴记忆,光芒所及之处,紫黑浪涛竟被逼退了数丈。“走!去无忆岛!”
玄羽鹰群驮着众人冲向深海,越靠近漩涡,周围的记忆气泡就越多。阿羽突然低呼一声,青风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爪——它刚才差点啄向阿羽,因为短暂忘记了谁是主人。
“别盯着气泡看!”玉尘提醒道,他的剑身在颤抖,银灰色印记正试图吸收周围的记忆,剑脊上浮现出一行新字:“忆存则魂存,忆灭则魂散”。
无忆岛的轮廓在漩涡中心显现,岛上没有草木,只有座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骨书的序章,文字正在缓缓蠕动,像在重写。而石碑根部,盘缠着最粗壮的噬忆藤,藤心处闪着银灰色的光,与暗星的光芒如出一辙。
“序章在改写被遗忘者的记忆,让他们彻底沦为藤的养分!”月芽的骨笛陡然拔高,笛声中注入了所有人的共同记忆——雷泽的并肩、极寒之地的坚守、星落姑姑的嘱托,这些鲜活的片段像火焰般烧向噬忆藤,藤叶瞬间卷曲焦黑。
玉尘趁机挥剑劈向藤心,镇世剑与银灰色光碰撞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有骨书创造者的执念,有被抹去者的不甘,还有时墟行者未说完的话——“终末之页,是为了封印更可怕的‘空白’”。
藤心炸开,紫黑浪涛瞬间退去,噬忆藤化作飞灰。无忆岛的石碑开始龟裂,序章的文字渐渐模糊,礁石上的薄膜重新亮起,那些被遗忘的虚影在雾中微笑、挥手,然后带着满足消散。
星落的姑姑最后看了他一眼,化作光点融入玉佩。阿羽的青风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显然记起了所有。
但玉尘却盯着藤心炸开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缕比银灰色更幽暗的气息,钻进了深海的裂缝。镇世剑的印记突然发烫,刻下新的文字:“空白将至,记忆为盾”。
无忆岛在身后崩塌,玄羽鹰群载着他们返航,海面恢复了平静,却谁都没有说话。遗忘海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那么温暖,可“空白”二字,像根刺,扎在未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