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坐上回城的网约车。
他没有立即去交警队，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一百万的支票就揣在兜里，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滚烫的实感。
他掏出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划动着，屏幕的光映着他平静的脸。
一百万。
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王辉。
那个在后厨被欺压，宁愿辞职也不愿弯腰的厨子。
自己当时可是许下过承诺的。
要让他当上老板，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现在这一百万，相当于启动资金了。
江宇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王辉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马路边。
“喂，江宇？”王辉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
“在哪呢？”江宇问。
“没在哪，在家待着呢。江宇，你说，我我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跳槽去别家餐厅？”王辉的回答里透着一股子失意，最后带着疑问的口吻道。
一个有真本事的厨子，却被行业里的潜规则逼得走投无路。
“别想这些了。”
江宇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电话那头的王辉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不是说好了吗，我投一笔钱，咱俩开家店，你来当老板。难道你忘了？”
江宇说得很直接，也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今天晚饭吃什么的小事。
他以为，王辉会激动，会兴奋，至少会追问不休。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和远处的车流声。
“王辉？还在吗？”江宇确认了一下。
“在。”王辉终于开口了，但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江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开店，不是个好主意。”
嗯？
江宇有些意外。
他一个外行都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怎么到了王辉这个专业人士这里，就被否决了？
明明昨晚都说好了的，怎么一晚过去，王辉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为什么？”
“因为开店没这么容易，特别是现在的行情，而且做生意的水太深，风险太高，我怕钱砸进去，会血本无归。”
王辉叹了口气，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以为做生意这么容易吗？就好比说开餐厅，以为请个好厨子就行的？不是的。选址、装修、消防、卫生、工商……光是前期这些手续就能跑断人的腿。”
“这都好说，钱能解决。”江宇对此不以为意。
“钱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王辉的观点很坚决。
“你开个中档餐厅，毛利看着高，能有百分之五十、六十。但你去掉房租、人工、水电煤气、食材损耗、还有各种打点，纯利能剩下百分之十五就算你烧高香了。”
“一家三十万投资的店，你辛辛苦苦一年，起早贪黑，最后算下来，可能还不如给别人打工赚得多。这还是生意好的情况，万一生意不好呢？”
王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江宇刚刚燃起的热情上。
这些都是他从未考虑过的细节。
他只看到了当老板的风光，却没看到背后的辛酸。
“而且，竞争太激烈了。一条街上能开七八家馆子，今天你打折，明天他促销，恶性竞争最后把大家一起拖死。”
“还有供应链，你没有稳定的渠道，拿到的食材价格就高，品质还不稳定。就像之前的王隆，他为什么能卡住后厨的脖子？就是因为他攥着采购渠道。”
王辉一口气说了很多，都是最现实、最残酷的行业内幕。
江宇安静地听着。
他不仅没有被打退堂鼓，反而对王辉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这家伙，绝不仅仅是一个会炒菜的厨子。
他有脑子，看得清整个行业的脉络和弊病。
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待在后厨，确实是屈才了。
“这我明白，昨晚不是说了吗，咱们不开餐厅。”江宇打断了他，“你说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做什么生意好呢。”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王辉又沉默了片刻。
“如果……让我想的话……我觉得建议，开酒吧。”
酒吧？
江宇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灯红酒绿、音乐嘈杂的画面。
“酒吧的利润，比餐厅高得多。”王辉的声音变得笃定起来。
“一瓶几十块的普通啤酒，在酒吧里能卖到三四十块一杯。一瓶几百块的洋酒，拆开来单杯卖，总价能翻几番。这利润率，餐厅拍马也赶不上。”
“而且，运营成本低。不需要庞大的后厨团队，几个调酒师加几个服务员就够了。食材损耗几乎为零，酒水放着又不会坏。”
江宇的商业嗅觉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王辉说得没错。
餐厅卖的是“饭”，是刚需，但竞争惨烈，利润微薄。
酒吧卖的是“氛围”，是“消遣”，是情绪价值，溢价空间巨大。
“接着说。”江宇来了兴致。
“酒吧也分很多种。”王辉显然早就思考过这些问题。
“一种是闹吧，就是你想的那种，dJ、舞池、震耳欲聋的音乐。那种地方赚钱快，翻台率高，但投资巨大，而且非常考验老板的背景和人脉。黑的白的，各路神仙都得打点好，不然天天有人来闹事，你生意别想做。”
“我们没那个背景，这条路不适合。”
王辉很有自知之明。
“另一种，是清吧。”
“安静的，有格调的。放着舒缓的音乐，客人们过来就是喝喝酒，聊聊天，放松一下。这种地方对环境、酒水品质和特色要求很高。”
“我们的优势，就在这里。”王辉的声调微微提高。
“我虽然主业是中餐，但法餐、意餐的那些配酒小吃，我也都精通。别人家的酒吧，花生米、毛豆就是顶配了。但我们能做出顶级的佐酒小食，甚至可以推出几款水准极高的简餐。”
“用美食，来给酒吧赋能。这就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江宇听得连连点头。
专业！
这他妈的才叫专业！
一个完整的，逻辑自洽的，并且有清晰盈利模式和核心竞争力的商业方案，就这么从一个失业厨子嘴里说了出来。
江宇甚至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了。
在江城某个安静的角落，一家格调高雅的清吧。
客人们品着顶级的威士忌或精酿啤酒，佐以王辉亲手制作的精致小食，享受着喧嚣都市里难得的片刻宁静。
这生意，能成！
而且，目标客群精准，消费能力强，利润空间绝对可观。
“好！就这么干！”
江宇当即拍板，没有丝毫犹豫。
“就开清吧！我出钱，你出技术，我们合伙干！”
“江宇，你……”王辉似乎被江宇的果决给惊到了，“这可不是小钱，你真想好了？”
“我想得很清楚。”江宇笑了，“我只问你，你有没有信心？”
电话那头，王辉深吸了一口气。
“有！”
一个字，斩钉截铁。
压抑了太久的愤懑和怀才不遇，仿佛都在这一个字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行，那就准备一下，我们找个时间碰头，把细节敲定。”江宇心情大好，感觉眼前一片开阔。
胡博睿那五千万的麻烦还没解决，这边一个更有前景的商业版图已经悄然展开。
“好！”王辉也兴奋了起来。
然而，他紧接着又给江宇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江宇，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得先想清楚。”
“什么问题？”
“钱。”王辉的声音沉了下来。
“开酒吧，地段就是生命。一个好的地段，能让你的生意成功一半。但江城这种地方，好地段的店铺，光是转让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江宇心里咯噔一下。
“天文数字是多少？”
“不好说，看面积和位置。但就算我们找个一百平左右的小地方，位置稍微好点，人流量过得去，那转让费……没个一两百万，根本盘不下来。”
王辉顿了顿，补上了一句更扎心的话。
“这还只是把店盘下来的钱，装修、设备、进第一批酒水，那又是一笔开销。”
江宇脸上笑容淡淡，很是从容。
一百万。
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笔巨款，但在他看来，毛的不算，毕竟他可是拥有吹牛纳税系统！
只要吹吹牛，就能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