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自己开个餐厅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王辉被酒精和绝望浸泡得混沌不堪的大脑。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满是茫然。
开餐厅？
自己开餐厅？
这个念头，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太过奢侈，以至于他一时间甚至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宇哥……你……你说什么？”王辉的声音还在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
江宇没有重复。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又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满上，也给王辉的空瓶旁边放了一瓶。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它代表着，这不是一句醉话，也不是随口的安慰。
王辉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呆滞的瞳孔里，一点微弱的光亮重新燃起，然后越来越亮，驱散了盘踞其中的死气。
“开餐厅……我们……我们自己开餐厅？”他喃喃自语，一遍遍重复着，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个幻觉。
“对，我们自己干！”王辉猛地一拍桌子，因为激动，半瓶啤酒都被晃了出来，但他毫不在意。
“妈的！老子受够了！那个王隆，狗仗人势的东西！他不就是会拍马屁吗？真论手艺，他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压抑已久的怒火，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
“老子会做的菜，他见都没见过！他就会守着那几道破菜，一点创新都没有！客人早就吃腻了！”
“我要是自己开店，我能把菜单一个月换一次！不，半个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厨！”
“还有那个陈康，在玫瑰西餐厅当个主厨牛气什么！他那点东西都是我教的！现在反过来踩我！”
王辉的脸因为激动和酒精涨得通红，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将自己所有的抱负、委屈和不甘，都倾注到了这个刚刚诞生的美梦里。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餐厅开业大吉，宾客盈门，王隆和陈康那些人，只能在门外嫉妒地张望。
他甚至开始规划菜品。
“宇哥，我跟你说，我的拿手菜是融合菜，中餐的底子，西餐的做法，绝对惊艳！”
“还有，我知道一个供货商老汪，人特别实在，能拿到最新鲜的食材，价格还公道！”
“咱们的店，就叫‘辉煌’怎么样？我的‘辉’，宇哥你的‘宇’……不对，太土了。叫‘天空’，天空餐厅！”
王辉彻底陷入了亢奋状态，一个人滔滔不绝，设计着餐厅的未来。
江宇没有打断他。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喝酒。
看着兄弟重新振作起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在他的脑海深处，理智的弦却在被悄然拨动。
开餐厅。
这个主意是他在那一瞬间，为了拉兄弟一把，脱口而出的。
但现在，看着王辉如此投入，他必须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这不是过家家。
这涉及到真金白银的投入，涉及到一个人未来的前途。
他可以不在乎钱，但不能不在乎兄弟的前途。
“系统。”
江宇在心中默念。
【宿主，本系统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准备为您实现伟大的吹牛目标。】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人性化调侃。
“别贫。帮我分析一下，在江城这种准一线城市，开一家两百平米左右的中高档餐厅，需要多少启动资金，以及，预期的投资回报率是多少。”
这是江宇第一次，主动向系统咨询一个商业项目。
之前，他都是先吹牛，后缴税。
今天，他想先算账。
【请求已收到。正在调取江城餐饮市场数据库、工商税务数据、行业平均利润率模型……数据分析中，请稍候。】
系统的效率高得惊人。
几乎是瞬间，一连串冰冷的数据流就在江宇的脑海中展开。
【分析报告如下：】
【项目：开设一家200平米中高档餐厅（非顶级地段）】
【启动资金预估：】
【1.场地租赁及押金（押三付一）：约32万元】
【2.设计及装修费用（中高档标准）：约60万元】
【3.厨房设备及前厅桌椅采购：约45万元】
【4.首批食材及物料采购：约15万元】
【5.工商、消防、环保、卫生等证照办理费用：约5万元】
【6.前期市场推广及开业活动费用：约10万元】
【7.备用流动资金（至少支撑三个月运营）：约30万元】
【总计启动资金：197万元。】
江宇看着这个数字，心里咯噔一下。
两百万。
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投入，已经超出了普通人创业的范畴。
【预期盈利分析：】
【月度固定成本：】
【1.员工薪酬（厨师团队4人，服务员6人，杂工2人）：约12万元\/月】
【2.房租：8万元\/月】
【3.水电燃气及物业费：约2.5万元\/月】
【4.税务及其他杂项：约1.5万元\/月】
【月度固定成本总计：24万元。】
【月度变动成本（食材成本）：按营业额40%计算。】
【盈利推演模型：】
【假设日均上座率达到120%（即翻台率1.2），人均消费150元。】
【日营业额：200平米（约70个餐位）* 120%* 150元= 元。】
【月营业额：元* 30天= 37.8万元。】
【月度毛利润（扣除食材成本）：37.8万元*(1 - 40%)= 22.68万元。】
【月度净利润（扣除固定成本）：22.68万元- 24万元=-1.32万元。】
【结论：亏损。】
江宇的动作停住了。
亏损？
日均上座率120%，这在餐饮业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经营状况了，结果却是亏损？
他立刻向系统发问：“这个模型是不是太悲观了？固定成本太高了！”
【报告宿主，此模型已基于江城市场平均数据进行优化。其中，员工薪酬已按行业中位数计算，若要聘请如王辉先生这般有真实力的主厨，薪酬需上浮至少50%。】
【此外，该模型未计算设备折旧、营销投入的持续性、以及食材损耗率。餐饮业平均食材损耗率在5%至8%之间。】
系统的补充说明，更是雪上加霜。
“那要达到多少营业额才能盈利？”
【在现有成本结构下，月营业额需达到40万元，方可实现盈亏平衡。月营业额达到50万时，月净利润约为6万元。年净利润72万元。对应投资回报周期约为2.7年。】
【最终评估：餐饮业，又称“勤行”，属劳动密集型产业，利润微薄，管理链条长，风险点多，抗风险能力弱。综合评价：不属于优质投资标的。不建议宿主将宝贵的吹牛纳税额度，浪费在此类低回报率项目上。】
不建议。
系统给出了明确的结论。
江宇端起酒瓶，将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冷却他脑中那盘滚烫的账目。
两百万的投资，找齐人马，费心费力，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理想状态下赚个七十二万。
这生意……能做吗？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可以。这是一份事业，一个饭碗。
但对他江宇来说，这简直是个笑话。
他拥有吹牛纳税系统。
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他怎么能被一个年回报率只有三十几，还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去操心柴米油盐的“小生意”绊住手脚？
格局。
小了。
格局太小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还在畅想未来的王辉，对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光彩。
“宇哥，到时候咱们店的招牌菜，就叫‘涅盘’！凤凰涅盘，浴火重生！怎么样，霸气吧！”
王辉兴奋地喊着。
江宇沉默了片刻。
他不能直接一盆冷水浇灭兄弟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但他更不能，带着兄弟跳进一个他已经预见到结果的“坑”里。
“王辉。”江宇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让亢奋中的王辉安静了下来。
“嗯？宇哥，你说。”
江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餐厅，不开了。”
王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为……为什么？”王辉的嘴唇哆嗦着，刚刚亮起的眼神，再一次迅速黯淡下去，“宇哥，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说胡话？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能行！我真的能行！”
他以为江宇不相信他的能力。
“我相信你。”江宇打断了他，“我相信你是全国最好的厨师。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去开餐厅。”
王辉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逻辑？
江宇将桌上的空酒瓶挪开，身体微微前倾。
“一个破餐厅，能赚几个钱？把你累得跟狗一样，整天跟油烟酱醋打交道，最后看别人的脸色，求着别人来吃饭？”
“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那种地方。”
“那……那我们干什么？”王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江宇的嘴角，逸出一丝难言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江城的万家灯火。
“明天，酒醒之后，去你那个破餐厅，把辞职报告摔在那个叫王隆的脸上。”
“然后，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把手机充满电，等我电话。”
江宇转过身，灯光在他的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前程。”
“一个，能让你把所有瞧不起你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