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松开手，糖纸轻轻飘落。那颗焦糖还在抽屉里，但他不想再碰了。他转身离开窗边，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一声接一声。
训练场的灯亮着，灯光照在格斗模拟器上。他脱掉外套，活动肩膀，弯了三次腿，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第一次冲刺，肌肉绷紧；第二次翻滚后立刻格挡，落地很稳；第三次对战虚拟的高阶变异体，他一拳打爆对方脑袋，呼吸一点都没乱。
“系统提示：体能恢复98%。”机械音响起。
他撕下身上的传感器，走向指挥台。艾米正趴在控制面板前，手指快速敲键盘，屏幕上跳出一串波形图。
“找到信号源了吗？”陆烬问。
“找到了！”艾米抬头，眼睛发亮，“在西北废墟，坐标x7-3，地下三层。不是自然信号，是加密通讯留下的脉冲，和那天猎杀者出现前的波动一样。”
陆烬盯着地图上的红点，眉头皱起。“有人吗？”
“没人，但能量不稳，可能是备用电源在自动启动。”她顿了顿，“我觉得……得去看看。万一是个监听设备，或者能远程引爆的东西呢？”
陆烬点头。“准备侦查小队。你、石头，还有我。”
“那凌昊呢？”艾米随口问，“他昨天说想参加外勤任务。”
“非战斗人员不能进高危区。”陆烬语气干脆，“他是顾问，不是战士。留在基地管后勤就行。”
说完他就走，靴子踩在走廊上发出规律的声音。走到生活区拐角时，他放慢了脚步。
前面是儿童临时安置点。几个孩子围坐在矮桌旁，正在拼一块坏掉的电路板。阳光从高处照进来，落在他们头上。
凌昊蹲在中间，手里拿着几块彩色包装的糖果。他没穿花哨的外袍，只穿了件战术背心，袖子卷到小臂。他低头看着一个小女孩，声音很轻：“这个接口要对准凹槽，不然会短路。”
小女孩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有点难过。凌昊没催她，只是把一块橙色糖果放进她手里：“再试一次，成功了还有蓝色的。”
孩子点点头，重新接线。这一次，“滴”地一声，电路板亮了。
她高兴地叫起来，凌昊也笑了。
那一瞬间，陆烬停住了。
这不是那种带笑的调侃，也不是平时面对别人时的假笑。他的嘴角自然地上扬，眼角微微弯起，眼神很干净。阳光照在他脸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光。
他把剩下的糖果分给其他孩子，动作不急不忙，每个人拿到都轻声说一句：“别把包装纸吞了。”有个小男孩伸手太猛差点摔倒，他顺手扶了一下，还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没人鼓掌，没人说话，也没有表演的感觉。他就那样坐着，像一棵树，安静地为下面的人遮阳。
陆烬站在原地，没过去，也没出声。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废墟里的孤儿院，只是一群孩子挤在一起。有人发饼干，他从来不敢拿。不是因为饿，是怕别人说——“你这么大个子，还跟小孩抢东西？”
后来他学会打架，学会用拳头让人闭嘴，学会站直身子，说话不留余地，再也不肯看任何人一眼。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最会装样子，却在这个时候，什么防备都没有。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讨好谁？不对。这些孩子连正式身份都没有，根本影响不了任何事。
为了讨好林瑶？更不可能。凌昊从不刻意讨好谁。
那是……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
陆烬的手指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空着，但他好像还能闻到一丝甜味。他记得凌昊塞糖的样子——随意，霸道，甚至有点痞。可现在看他分糖，却是另一种感觉，很细，很真，藏不住也装不出来。
他本来想叫人通知凌昊开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可现在，这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他不想打扰这一刻。
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笑容弄得心里乱了一下。
远处传来脚步声，石头扛着重型步枪走来，靴子踩在地上咚咚响。他看见陆烬站在通道口，立刻站直：“队长，装备检查完了，随时可以出发。”
陆烬收回目光，点头。“等艾米做完最后的数据备份，三十分钟后在b出口集合。”
“凌昊去吗？”
“不去。”语气坚决，“非战斗人员留下。”
石头犹豫了一下：“但他这几天……挺有用的。物资调度零差错，连陈露都不敢偷懒了。”
“有用不代表能上战场。”陆烬看了他一眼，“你是火力手，不是谈判代表。听命令就行。”
石头闭嘴，敬礼，转身走了。
陆烬没动。他又看了一眼那边。孩子们已经散开，各自抱着零件继续弄。凌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抬手擦了下汗，朝另一边走去，背影轻松，就像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陆烬转身往指挥中心走。
门还没推开，就听见艾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队长，备份完成，我可以出发了。”
“收到。”他按下回复键，走进指挥室，打开任务令页面，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
只要按下去，这次行动就算开始。他会带艾米和石头离开基地，进入未知区域。而凌昊，会被留在后面，继续当那个懒散的“吴昊”。
他忽然想起昨晚那颗糖的味道。
外面硬，里面软，很甜，但不腻。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口袋内侧。那里原本有五颗糖，现在只剩最后一颗，他还没收下。
他没吃它。
也没扔掉。
他就站在指挥台前，看着屏幕上闪动的任务倒计时，一直没按下确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