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在家休养的第三天,正靠在沙发上看剧本,缠着纱布的手腕搭在柔软的靠垫上,林晓在一旁给她削着苹果。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裴亦时”三个字。
她划开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就听见裴亦时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手好些了吗?有没有按时敷药?”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苏沅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剧组那边……有进展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声轻嗤,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道具组那个新人今早递了辞呈,说所有事都是他一人干的,还主动赔了违约金,一口咬定没人指使。”
苏沅并不意外,何木灵背后的团队肯定不会让那新人乱说话:“看来是有人提前给了封口费。”
“不止。”裴亦时的声音冷了几分,“我查了那新人的银行流水,昨天有笔匿名转账进账,金额正好够他赔违约金还绰绰有余,明眼人都知道是何木灵的团队出手压下了这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找她谈过了,没点破具体证据,但明确警告她,我的剧组里容不得耍小动作,要是再让我发现,不管背后是谁,都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苏沅能想象出裴亦时说这话时的模样,定是眉眼紧绷,气场慑人。
她轻声问:“她没反驳?”
“她不敢。”裴亦时的语气稍缓,“她心里清楚我手里有检修记录造假的证据,只是没捅出去,暂时来看,她应该会安分一阵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听筒里传来翻动纸张的轻微声响,裴亦时的声音忽然放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含蓄:“你不用太担心后续的事,安心养伤就好,林晓说你喜欢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山药粥,我让助理去买了,等会儿给你送过去,温性养胃,适合养伤的时候吃。”
苏沅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留意这些细节。
大学时她胃不好,裴亦时就总早起去食堂给她买温热的山药粥,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
“不用麻烦了,我让晓晓去买就行。”她下意识想拒绝。
“已经在路上了。”裴亦时语气笃定,没给她推辞的余地,“粥里加了茯苓,对恢复也有好处。记得趁热喝,别放凉了伤胃。”
他又叮嘱了几句“别用受伤的手干活”“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才挂了电话。
苏沅握着手机,耳边还回响着他最后的叮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意。
林晓凑过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姐,裴导对你也太上心了吧?这哪是关心合作演员,分明是……”
“别瞎猜。”苏沅打断她,却忍不住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手腕的纱布上,暖融融的。
苏沅的休养时光,被裴亦时不动声色的关心填得满满当当,没有半分刻意,却处处透着细腻。
他从不会贸然登门,每日的问候都固定在傍晚六点——正是她吃完晚饭的时间。
电话里从不多问私事,只捡剧组的趣事说,比如“今天拍的戏何木灵NG了八次,副导演脸都黑了”,或是“道具组换了新人,把假山布景修得比之前结实三倍”。
末了才轻描淡写加一句“你的戏份我都先调后了,不用急着回来”。
饮食上更是精准得惊人。
知道她养伤期间忌辛辣,裴亦时托人从乡下订了散养的乌骨鸡,让助理分成小份装好送到门口。
附一张手写的炖汤食谱,字迹挺拔有力:“加黄芪、当归少许,慢炖两小时,补气血不伤胃”。
后来听说她嘴馋想吃甜食,又换成了低糖的银耳莲子羹,装在保温桶里,每次送来还是温热的。
桶底压着张便签:“林晓说你爱加桂花蜜,单独放小罐里了,按需加”。
苏沅的剧本原本放在剧组,裴亦时特意让人取来,又找书法老师把她受伤手腕不方便翻页的部分,都用红绳轻轻装订成活页,每页边缘还贴了柔软的绒布,怕刮到她的手。
送来时附带一个平板,里面是他标注好的重点:“这段对手戏情绪要收,我标了几个参考镜头,你有空可以看看”。
有次下大雨,林晓出去买东西被困在半路,苏沅正想找物业帮忙,门铃就响了。
开门一看是裴亦时的助理,手里拎着防水袋,里面装着她常用的感冒药和暖手宝:“裴导看天气预报说这边下大雨,怕您家里缺东西,让我送点过来。”
助理还补充道,“裴导特意交代,暖手宝是低功耗的,充电时不用一直盯着,您手不方便。”
最让苏沅心头一软的是某天清晨。
她拉开窗帘,发现楼下的台阶被扫得干干净净,连积水都拖干了——前一晚下了整夜的雨,台阶湿滑难走。
林晓后来打听才知道,是裴亦时早上路过,特意让司机停下车,自己拿扫帚扫的,怕她出门倒垃圾时滑倒。
这些关心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姿态,没有鲜花,没有过度的探望,却像春雨般,顺着生活的缝隙悄悄渗透。
苏沅捧着温热的乌鸡汤,看着剧本上细密的标注,指尖摩挲着柔软的绒布边缘。
心里那道因过往而生的隔阂,似乎正被这润物无声的暖意,一点点消融。
两周后的清晨,林晓开车载着苏沅驶向片场,车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沅活动着已然痊愈的手腕,纱布早已拆除,只留下浅浅一道淡粉色印记。
刚下车,就见场务笑着迎上来:“欢颜姐,您可算回来了!裴导昨天还特意交代,您的戏份都安排在下午,让您上午先适应适应。”
苏沅点头致谢,走进化妆间时,何木灵正好也在。
对方看到她,脸上立刻堆起标准的微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自然:“欢颜姐,你的手好利索了?真是太好了,剧组都盼着你回来呢。”
“托你的福,恢复得不错。”苏沅淡淡回应,在化妆镜前坐下,目光掠过镜中何木灵瞬间僵硬的表情,没再多言。
化妆师一边给她上妆,一边轻声感慨:“欢颜姐,您不在这两周,裴导可上心了,不仅帮您把剧本重点标得清清楚楚,连您惯用的那支唇釉都让人特意收着呢。”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熟悉的栀子色唇釉,正是苏欢颜常用的那款。
苏沅指尖刚碰到唇釉,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裴亦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准备得怎么样?第一场戏是和木灵的对手戏,难度不大。”
他走进来,目光先落在苏沅的手腕上,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剧本里的改动我标在旁边了,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再调整。”
“不用,裴导标的很精准。”苏沅抬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这次没有刻意移开,反而轻轻弯了弯唇角。
裴亦时愣了一下,随即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第一场戏开拍,依旧是亭台布景,只是假山旁多了明显的防护垫,威亚设备旁也站着两位经验丰富的老技师。
何木灵全程规规矩矩,走位精准,台词也顺畅,再没有半分之前的“失误”,只是看向苏沅的眼神里,总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警惕。
苏沅入戏极快,抬手投足间皆是角色的温婉与坚韧,与何木灵的对手戏张力十足。
“卡!完美!”裴亦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赞许,“这条过了,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条。”
林晓递来温水,苏沅刚接过,就见裴亦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小盒药膏:“这是进口的祛疤膏,你手腕上的印子抹这个恢复得快些,每天睡前涂一次就行。”
他把药膏放在她手边,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去和摄影指导沟通下一场戏的机位,只是耳尖微微泛红。
苏沅看着那盒包装精致的药膏,又望向监视器后那个挺拔的身影,心里那道隔阂彻底散去。
不远处,何木灵看着这一幕,指尖紧紧攥起,眼底掠过一丝不甘,却终究没敢再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