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苏沅刚整理好画具包。
前几天程亦平说市美术馆有场印象派画展,知道她喜欢莫奈的作品,特意留了两张票,还叮嘱她“穿得漂亮点,顺便帮我拍几张画展照片”。
她挑了件米白色连衣裙,配了条珍珠项链,对着镜子转了圈,想起许今朝前几天说“你穿浅色好看”,心里悄悄甜了下。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没发消息——许今朝上周说这周末要处理公司的事,她不想打扰,想着等看完展再跟他分享画展的趣事。
程亦平早已在楼下等她,手里还拎着给她买的热豆浆:“姐,快点,听说今天人多,去晚了热门画作前要排队。”
两人开车到美术馆,刚走进展厅,苏沅就被墙上莫奈的《睡莲》吸引,拿出手机轻轻拍照,连脚步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画里的光影。
程亦平在旁边笑着打趣:“姐,你看画的样子,跟小时候看童话书似的,眼睛都亮了。”
他拉着苏沅往深处走,“前面还有雷诺阿的画,我记得你大学时在画册上临摹过。”
两人在展厅里逛了近一个小时,苏沅手里的画册已经画满了几笔速写,正低头整理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的身形,不是许今朝是谁?
她心里一喜,刚要抬手喊他,脚步却猛地顿住。
许今朝站在一幅画前,身边站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卷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杯香槟,正仰头跟许今朝说话。
不知女人说了什么,许今朝微微低头,侧耳听着,嘴角还带着点笑意——那是苏沅很少见的、带着几分松弛的笑。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女人抬手整理头发时,指尖不经意蹭过许今朝的袖口,他没有避开,反而顺势递给女人一块纸巾,动作自然得像是相处多年的熟人。
苏沅的指尖瞬间凉了下来,手里的画册差点没拿稳。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躲到展厅的立柱后,视线却忍不住往那边飘。
女人又凑过去跟许今朝说了句什么,还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许今朝点点头,转身跟女人一起往展厅出口走,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在柔和的灯光下,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默契。
“姐,你看这幅……”程亦平拿着手机走过来,见苏沅脸色不对,还躲在柱子后,疑惑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沅猛地回神,慌忙把画册抱在怀里,勉强扯出个笑:“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累,想找个地方坐会儿。”
她不敢再往许今朝离开的方向看,指尖攥着裙摆,布料都被捏出了褶皱。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许今朝身边难免有工作伙伴或朋友,可刚才那亲密的画面像根细刺扎在心里,连呼吸都带着点闷。
程亦平看出她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往出口看了眼,没看到什么异常,只能顺着她的话:“那我们去休息区坐会儿?我去买瓶水。”
“不用了。”苏沅摇摇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小平,我突然有点急事想先回去,画展的照片你自己拍吧,我下次再来看。”
程亦平愣了下:“这么急?可是票都买了,你最想看的《鲁昂大教堂》还没看呢。”
“下次再看也一样。”苏沅避开他的目光,弯腰拿起画具包,“你慢慢看,我先打车回去,到家给你发消息。”
她说完,不等程亦平再劝,转身快步往展厅外走,脚步有些仓促,连路过刚才吸引她的《睡莲》时,都没再看一眼。
走出美术馆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沅抬手挡了下,掏出手机想打车,却在看到屏幕上许今朝的头像时,指尖顿住了。
她想起前几天许今朝给她送早餐时,说“周末要是有空,想带你去吃那家你说过的甜品店”,想起他在爬山时说“你的事我都记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
她终究没给许今朝发消息,默默叫了辆车,报了家里的地址。
车子启动时,她从车窗里往后看了眼美术馆的方向,恰好看到许今朝和那个穿红裙的女人从大门出来,女人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礼盒,许今朝帮她拉开车门,还弯腰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苏沅慌忙收回目光,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她告诉自己,许今朝可能只是陪客户看展,那些亲密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可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车子开到程家别墅门口,她下车时,才发现手里的画册上,不小心被指尖蹭出了一块墨渍,像个小小的印记,落在莫奈《睡莲》的速写旁。
她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父母不在家,程亦安还在学校。
苏沅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画册上那块墨渍,像在抚平心里的褶皱。
风卷着梧桐叶的影子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暖融融的午后,她却觉得指尖泛着凉。
她掏出手机,点开和许今朝的聊天框,上次他发来的“周末想带你去吃甜品店”还停在屏幕上方,她当时没来得及回复,现在却只想把对话框往下滑,藏进密密麻麻的消息列表里。
她曾以为,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终于要等到开花的那天。
可美术馆里那一幕,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的期待。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贪心。
做朋友多好,能坦然收下他送的早餐,能轻松和他聊工作聊生活,不用因为他身边出现别的人而心慌,不用因为一点亲密的错觉就辗转难眠。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画册合上,墨渍被藏在封面之下,像她决定重新藏起的心意。
以后还是做朋友吧,这样至少能留在他身边,不用承受可能失去的疼痛,也不用再经历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拿起手机,给许今朝发了条无关痛痒的消息:“今天看了莫奈的画展,《睡莲》真的很美。”
没有提遇见他的事,也没有问那个穿红裙的女人是谁,语气平和得像只是分享一件寻常小事。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心里那块又酸又涩的地方,好像终于松了点——这样就好。